此时的王满银,正躺在西安车站的楼梯下打着盹。
他来西安已经很多天了,听说把原西县的黑木耳运到西安,可以卖三块钱一斤,赚取一些差价。
结果发现,西安的黑木耳很多,价格比原西县卖的还要便宜。
这一趟买卖下来,钱没有赚到,反而亏了。
身无分文的他,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又住不起旅馆,只能没日没夜的睡在车站的楼梯下面,和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饿了就去翻车站的垃圾桶,有时候可以翻到别人吃剩下的玉米棒子,拿起来啃着,也算是一顿好饭了。
“王满银,是你吗?”一个男人高亢的声音响起来,把正打盹儿的王满银一下惊醒了。
他急忙起身,揉了揉眼睛,激动道,“金富,你怎么也在这里?哎呀,太好了,总算碰见老乡了。”
王满银显然很高兴,他打量了一下金富,发现他穿的非常体面。
黑皮鞋油光发亮,一条黑裤子,不知道什么面料,看起来很上档次,雪白的衬衫,很整洁。
一眼看过去,金富简直像是一位县里的领导干部。
金富用一种非常鄙夷的表情说道,“王满银,你怎么这副模样?睡在这里干嘛呀?”
王满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他马上堆起笑,实话实说道,“来西安做点小本生意,想赚些钱,结果亏本了……”
金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傲慢道,“就你?还好意思做生意?有这个能力吗?我看你还是回双水村好好劳动吧,省得出来丢了咱们双水村的脸。”
他的话实际上已经很伤人了,可王满银却不在乎,他还是笑眯眯道,“金富,你在哪里发财呀?”
金富得意的甩了一下额头的长发,“和你一样,全国各地到处跑,哪里有钱人多就往哪里走。”
王满银有些崇拜的看着金富,央求道,“金富兄弟,能不能带上我一个?”
金富冷笑了一下,“王满银,不是我不带你,我们这工作,你是实在干不了。”
王满银越发好奇起来,“你说出来听一听,或许我可以呢。”
金富摆摆手,“你就不要问了,你干不了。”
说完后,他就跨步要走。
王满银一下急了,拦住去路,低声下气道,“金富,你别走。”
“你想干嘛?”
王满银脸上堆着笑,“借我十块钱可以不?不瞒你说,我连回家的车费都没了。”
他也是狮子大开口,直接要十块钱。要是金富不同意,那借五块钱也是好的。
令人意外的是,金富竟然毫不犹豫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抽出一张十块的大团结,递过去道,“够了吗?”
王满银喜出望外,接了钱后,连忙道谢。
金富冷笑一声,昂首挺胸的走了。
王满银满眼崇拜的看着金富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金富到底在干什么?够豪爽。”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褴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和金富一样呢?”
他寻思着离家那么久了,该回去看看了。
况且现在也不知道搞什么生意好,回家去住一段时间再说,等有好的生意门路,再出来也不迟。
他脑海里浮现出兰花漂亮的脸庞,心里有些期待起来。
在外面流浪着,太久没碰女人了,倒是有些激动起来。
哎,还是自己家的婆姨好,想什么时候弄就什么时候弄,还免费。
他急忙往售票窗口走去。
他要回家,要回到双水村去。
……
少平一直陪着姐姐兰花回了老窑。
他一路的开导和鼓励,让兰花原本难过的心,得到了慰藉。
晚餐结束后,箍窑洞的帮工一个个的都回家去了。
留下少平、少安和父亲三人,一起坐在院子里闲聊。
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显得很孤寂。秋风轻抚,丝丝凉意,令人舒适。
玉厚老汉吧嗒着旱烟,目光停留在孤月上。
他吐出一口浓烟,低声开口,“少平,你离开学校好些时日了,该回学校去了。”
少平也看着满月,“爸爸,现在家里那么忙,队里要劳动,箍新窑要人手,怎么可以回学校呢?等新窑洞箍好了再说吧。”
少安拿出烟纸,熟练的卷了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燃后说道,“少平,爸爸说的对,你还是回学校学习去。生产队里有我在呢,箍新窑人手也够了,你不用担心。”
玉厚老汉在碾盘上敲了敲旱烟头,放进嘴里抽了几口,“学习要紧嘛,等你拿了毕业证书,肯定是要回到家里来劳动的,以后有你出苦力的日子呢。”
少平想着家里现在白面也不缺、玉米面也不缺、钱也不缺,确实可以回校去学习一段时间。
说真的,他有些想念同学们呢,特别是晓霞,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是只要回了学校,想碰面,自然是容易的事情。
郝红梅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和顾养民的关系还好吧?
讲实在话,他对郝红梅的确动心过,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偶尔想起,也是出于纯粹的同学友谊,还有就是同情她那地主家庭的成分和艰苦的生活条件。
他是打心底里想帮助她,自己也是吃黑面馍过来的人,完全明白这样的生活有多自卑和压抑。
好朋友金波应该还好吧?他在学校里,不会被顾养民欺负吧?毕竟他和自己一样,对顾养民高高在上的样子非常反感。
“爸爸,你看这样行不行,等到星期天再回学校可以吗?”
少安问,“今天星期几来着?”
“星期四。”
玉厚老汉回头看着少平,不解的问道,“干嘛要等到星期天?”
“星期天金波也返校,老规矩,搭他的自行车呀。”少平说完,忍不住笑了一下。
玉厚老汉恍然大悟,这小子以后会当家,原来是想省下去学校的车费呢。
少安也笑了起来,他拍了一下少平的肩膀,“等箍好新窑洞,我凑钱给你买辆自行车吧,这样子你回家就方便了。”
少平连忙阻止,“哥,不用买,等我赚钱了,自己会买。”
少平非常感激哥哥的一片好心,但他也明白哥哥的处境,怎么能让哥哥凑钱买自行车呢?
哥哥现在非常不容易,一年到头,就生产队里那么几个工分钱,要是买了一辆自行车,那他差不多等于大半年白做了。
少平在系统的加持下,完全是不差钱了。
遗憾的是他还不能把钱取出来直接给哥哥用,实在找不到理由了。
箍窑洞给爸爸的钱,每次都说向同学借,总不能一直用这个理由吧。
玉厚老汉却也发话,“你哥哥说的对,不管家里的境况怎么样,给你买辆自行车,还是非常必要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