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凤英看见王彩娥,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她跨步挡在孙玉亭的前面,双手叉腰,昂着头道,“王彩娥,你老公死了有些日子了,该找个正经人家好好过日子去,别每天胡骚情人。”
王彩娥拿眼睛瞥了一眼孙玉亭,理直气壮的怼道,“贺凤英,你以为你是谁呀?太平洋吗?管那么宽!我的事情,你管的着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胡骚情了?多管闲事瞎操心。”她高声补了一句,语调明显有些激动。
贺凤英气的瞪大眼睛,“王彩娥,我好心好意的奉劝你,你咋就听不懂人话呢?”
王彩娥呵呵冷笑一声,“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家的男人就好。”
她说完后,得意的看着孙玉亭。
玉亭也不敢插话,只是尴尬的笑。
他把视线看向远处的神仙山,拔出裤腰带上插着的旱烟杆,伸手在旱烟袋里掏了半天,却是没有一片烟叶,只能无奈的把旱烟杆插回裤腰带上。
贺凤英气的满脸通红,当着少平和晓霞的面,又不好把这对狗男女的事情说出来,只好一把拉住玉亭的手,对少平和晓霞说道,“我们还得去看着枣子,有些人总是喜欢偷偷摸摸,不管着不行啊,你们聊呀。”
她这话一语双关,白了一眼王彩娥后,拉着孙玉亭走了。
少平看着二爸二妈远去的身影,内心里倒是有些同情二妈了。
她待人虽然有些刻薄、自私,不过对二爸,却是一心一意呀。
这么些年下来,一直过着苦日子,还生了三个娃娃,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二爸,两个人相濡以沫,倒是恩爱。她还全身心的跟随着二爸的脚步,投入到村集体的革命事业里,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王彩娥拉着脸,晃了一下大奶子,恬不知耻的对着玉亭的背影喊话,“孙玉亭,我窑洞里上次出现了一条大蛇,你空了帮忙去看看,我家里没个男人,实在是害怕呀。”
玉亭哪里敢回话,他被贺凤英拉着,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王彩娥不屑的轻骂,“没出息的男人,怕婆姨怕成这样,在整个双水村,就他了。”
少平实在有些听不下去,提醒道,“自古奸情出人命,可得小心哦。”
王彩娥哈哈大笑,“老娘啥也没有,就剩下一条人命了,怕什么?”
她这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这不等于承认了自己有奸情!
她尴尬的笑了笑,扭着屁股走了。
晓霞用胳膊撞了一下少平,低声道,“我怎么感觉你二爸和她……”
她只说了一半,眼睛盯着少平看。
少平抬手轻刮了一下晓霞的鼻子,淡笑,“小机灵鬼,什么都瞒不了你。”
晓霞俏脸微红,“你难道都知道啊?这么不光彩的事,王彩娥怎么还要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少平叹气,“王彩娥是不会放过我二爸的,迟早出事情。”
在这个纷繁的尘世间,最好是远离已婚妇女和寡妇。
这些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女人,一旦勾搭上,不是图你的权就是图你的钱。
反正你要记住,她不会图你的人。
即使口上把爱说的天花乱坠,那肯定也是有背后的目的。
这些女人,哪里还会相信爱情,有的只是虚荣心和求财欲。
可偏偏有男人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到最后往往家破人亡,实在是男人的悲哀。
孔老夫子说的好,“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晓霞点点头,若有所思都模样。
……
轰轰烈烈的打枣节,在一场秋雨后落下了帷幕。
这场秋雨,把整个黄土高原浇了一个透。
老天爷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伤了心,她的泪水足足流了一月有余。
被雨水过度浇灌了的庄稼,看起来有些病殃殃。此时的它们,太需要温暖的阳光了。
村民们已经焦急起来,如果再这样一直下雨,干旱后水坡地上仅剩的庄稼肯定是要没有好收成了。
“这老天爷是怎么了?不是干旱就是连日下雨,让咱们老百姓怎么活哟。”
东拉河的水位猛涨,变成了滔滔洪水,“哗啦啦”的咆哮着,河里的石头小路根本已经过不了人。连哭咽河细长的泪水也变得肆无忌惮。
少平站在窑洞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内心有些失落。
本来想着早点把新窑箍好,可这样的天气还怎么箍窑洞?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古人诚不欺人也。
玉厚老汉在家里实在待不住了,就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去南面的土坡上转悠。
他在心里盘算着五口窑洞接下来的事情,他看着这面土坡,脑海里设想着从里面再挖出来的黄土堆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等全部建好后,五口窑洞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哎,全部建成砖窑,钱肯定不够呀。能够把五口土窑洞挖成,在门面上砌好青砖,照样漂亮、美气。
玉厚老汉冒着雨,在这块土坡上,一天不知道要来多少回呢。
这里是他的希望,他的梦想。
少平早看透了父亲的心思,“爸,天公不作美,急不得。”
玉厚老汉紧锁着眉头,吧嗒着旱烟,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一股浓烟随之飘出来。
沉默了片刻后,玉厚轻声道,“你哥和润叶的婚事拖不得,多亏了你,借来二千块钱作聘礼,不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
“你哥的婚事是定了,可这五口窑洞不建好,也结不了婚呀,实在是愁人。”
少平看着父亲满脸的皱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很是心疼。
他安慰道,“爸爸,您完全不用担心呢,既然福堂叔收了咱们的聘礼,那就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他要求我们建好新窑洞才可以结婚,又没有定下具体时间,不用着急呀。”
玉厚猛抽了一口烟,轻叹了一口气,“夜长梦多,听说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一直死缠烂打着要娶润叶。那天李登云下聘礼失败,回去后,他儿子就发疯了一样闹呢,说什么这辈子非润叶不娶……”
“爸爸,润叶姐的心里就只有我哥,您不用忧虑,李向前再怎么折腾也是白搭呢。”
孙玉厚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抽旱烟。
……
少平那天特意把晓霞送到了石圪节车站,看着她和润叶姐坐上公共汽车,才往石圪节的热闹街区走去。
他心里盘算着,必须先搞到二千块钱,把田福堂搞定,让他同意哥哥的婚事才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