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玉厚老汉抽着旱烟一一招呼着。
饥饿的孩子们,欢快的嬉闹着,贪婪的吸着烤野猪香味,一个个兴奋异常。
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凳子,大家都站着、蹲着,围在烤野猪边,馋的直咽口水。
不时,孙玉亭带着田福堂,也从小土坡上走来,他一跨进院子就喊叫起来,“感谢党,咋这么香呢!”
玉厚看见田福堂在后面背着手慢悠悠的进来,连忙迎了上去,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包大前门香烟,塞进他的手里。
他的这个动作用身体挡着,干的很隐蔽。
田福堂用手推脱,小声道,“这是干啥呢?”
他的心里有些慌,这又是叫吃饭又是送香烟,到底要求他办什么事情?
如果是违背党的政策的事情,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不过反过来想,玉厚他是一个老实庄稼汉,哪里会有什么出格的事,不管了先收着再说。
孙玉厚低声道,“别推脱,收好了,旁人看见了可不好。”
田福堂就迅速把香烟放进了中山装的口袋里。
他把目光看向了围着烤乳猪的乡亲们,“怪热闹,你们都在呢!”
乡亲们看见田书记来了,都打起了招呼。
孙玉厚把田福堂请进窑洞,让他在炕上坐了下来。
老祖母眼睛虽然不好,鼻子却灵着呢,她感觉有人在旁边坐下,就问道,“今天是啥日子,烧的什么呀,怎么这么香。”
孙玉亭胡说八道,“妈,少安娶媳妇了呢!”
老祖母昏花的眼睛一下来了光芒,“娶媳妇了?啊呀,咋不早说,搞的这么突然,我都没有给孙媳妇准备礼物呢!”
玉厚听见孙玉亭的话,拿起旱烟杆就要打过去,“妈,你别听玉亭胡扯,娶孙媳妇哪会不提前告诉您啊!”
老祖母气的拍大腿骂道,“你这个小畜牲,没个正经话。”
她靠在炕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不时便打起了盹。
年纪大了的人,精神状态不好,很容易打盹儿。
孙玉亭还嘿嘿的笑着,把田福堂也逗笑了。
兰花已经把孙多健叫到了窑洞里,她把桌子擦了擦后问道,“爸,可以搬菜了吗?”
孙玉厚吐出一口烟道,“搬!”
桌子边玉厚、玉亭、田福堂、少安、孙多健五个人围坐着。
此时,少平烤着的小野猪也好了。
他把野猪放在砧板上,把它剁成了小块儿的肉,先装了满满的一大盘,招呼乡邻们,“给你们先尝尝鲜,大伙儿别嫌少啊!”
乡亲们早馋的不行,不过还是让孩子们先拿,然后才出手,只几秒钟就被抢光了。
“好吃,太好吃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呀。”
“香啊,好有嚼劲,好吃到爆了。”
村民们全部都是赞美之词。
少平心里明白,就算是整只烤野猪给乡亲们吃,也是不够吃的,只能搞一盘给他们尝一尝味道而已。
“大家都尝了味道了,就散了吧,好不好?”
“下次有机会,再请大伙儿吃。”
村民们也都识相,在这样的光景下,少平愿意给他们吃一点,已经是很客气了,怎么还能再要求更多呢!
听见少平这样说了,大家就都回家去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还在舔着嘴唇,回味着烤野猪肉的美味。
少平把余下的烤野猪切了三盘,两盘晚上吃,还有一盘打算送到金波家里去。
金波虽然不在,他妈妈和妹妹在呢!
在少平的心里,一直对于金波家的帮助非常感激。
这么多年了,他和妹妹兰香一直睡在金波家,这样的恩情大于天呢!
窑洞里的桌子不够大,母亲、兰花、兰香、猫蛋和狗蛋没有一起上桌吃,他们在灶台边搞了二个长凳子坐着。
要等男人们吃完,才可以上桌吃。
少平看着有些心疼,弄了一盘烤肉,给她们搬了过去。
“妈,你们也可以吃了,等我们吃完,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猫蛋和狗蛋看见香喷喷的烤肉,早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拿了。
少平回到炕边,嘴上吃着烤肉,看了一眼父亲,暗示他可以说桩基地的事情了。
孙玉厚举起酒杯,对田福堂道,“田书记,我敬你一杯。”
福堂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正等着玉厚老汉说正事呢!
“田书记,你也看见了,我家这么多人,别说睡觉,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呢!”
玉厚开门见山的这样说了一句,倒把田福堂弄糊涂了,他这话什么意思?不够地方住,难道让我这个大队书记给他解决?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玉厚家竟然要箍新窑洞,这穷家薄业的,哪里有钱呀!
田福堂模棱两可的附和,“哎,是啊,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呀。”
玉厚顿了一下,“田书记,我想在咱家南面的土坡上箍几口新窑洞,想批个桩基地,你看可以吗?”
田福堂一惊,他想不到请他吃饭是为这么个事情,他有钱吗?怎么要箍新窑洞了。
其实这个事情也简单,管他有钱没钱,同意他就对了。
等批下了桩基地,他没钱箍窑洞,那是他的事情,指不定会被村里人笑话呢!
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箍窑洞哪那么容易?
一口窑洞没有个三五百块钱,想都不要想。
田福堂微笑着,回答的干脆利落,“肯定成啊,桩基地批一下问题不大,我这里是完全同意的。”
孙玉亭起身给田福堂倒满黄酒,“福堂哥,多久可以批下来?”
田福堂抿了一口酒,“啊呀,这个可说不准了,少说也得一个月呢。”
玉亭听出了言外之意,他无非想要一个人情债,“福堂哥,到时候就劳烦您跑一趟石圪节嘛!尽量快一些。”
田福堂咳嗽了一下,“嗯,那行,我明天就跑一趟。”
玉厚再次举起酒杯,“田书记,多谢你的照顾呀,我准备批五口窑洞的桩基地,就全部拜托你了。”
田福堂大惊失色,什么?要批五口窑洞,胃口怎么这么大?
看他家的光景,一口都箍不下吧?怎么要批五口窑洞?
田福堂心里直犯嘀咕,批了五口桩基地,然后又建不起来,那不是笑掉大牙的事情啊。
他面色缓和了些,违心的回道,“你家这个光景早应该箍窑洞了,一大家子人,确实不容易,箍五口窑洞,很需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