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尹沐苒的声音里带着好奇,但却并没有看不起之意,似是顺嘴一问。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动作轻柔,继续为她擦着头发:
“因为朝廷众臣已知道我不能生育之事,他们以皇家不能绝嗣为由,让父皇将我的太子之位废去。”
其实在原本的剧情中,这些事都没有发生。
原本他就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之事而无心太子之位,从而对裴瑾之并没有构成太大的威胁,在后期他甚至自己将太子之位请辞,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是裴瑾之。
但是重来一次,尹沐苒的灵魂穿越到了原主的身体中,因为她对裴琰之的坚定,而导致了裴琰之对他自己这个位置并没有生出放弃之意。
所以,一切便都已经不一样了。
尹沐苒知道自己之后肯定会怀孕,但现在她还不能说,只能柔声安慰他道:
“不能当太子也没什么,反正我吃的不多,你总能养活我的。”
她伸出双手,朝裴琰之扑去,两只纤细的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轻轻抱了抱他。
“那个位置又有什么好,孤家寡人。”
此时,裴琰之的眼神漆黑如墨,拿着帕子的温润指尖停在半空中,默了半晌,他伸手往下,避开尹沐苒的伤口,紧紧地回抱住了她。
这是第一次,他听见有人对他说,那个位置又有什么好。
不管是故去的母后还是如今的父皇,都在告诉他,他的责任重大,他生来便是太子,以后他要担负起整个江山社稷的重任。
这既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光荣。
他自小受百姓们供养,便应该担负起如此重担。
可是他们忘了问他,到底开不开心,到底愿不愿意。
如果可以选择,他想,他可能并不想当一个皇帝。
他看着自己的母后明明与父皇那么相爱,却要为了子嗣不断往当时的太子府中纳人,即便是他的父皇已经十分克制,却还是为了子嗣纳了另外五个女人。
现在,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被裴瑾之下了药导致不能生育,这样的话,以后他只娶尹沐苒一人,也无人可以置喙。
反正他也不能生育,他只想与自己相爱之人相伴到老。
在此刻,他愈加下定了决心,他要为了尹沐苒将自己的太子之位坐稳,在以后给她一个世间最尊贵的身份。
“不用担心,那只不过是暂时的。”
裴琰之结实有力的手臂环抱着她,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他修长的指骨往上,帮她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丝:
“你会坐上那个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想要的位置,我向你保证。”
尹沐苒的心中一阵狂喜,这是不是说明她这段时间的攻略已经有了效果,即便是她还没有怀孕,他就已经有了要娶她的想法,而不再不说什么耽误她的话。
尽管她的心里在此刻想了许多,然而她的表面上却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温软的靠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殿下,午膳已经好了。”
外间突然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
其实午膳早就好了,只是里间的两位主子一直安静的待在里头,眼看着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外间的宫女实在无法再等,便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裴琰之像是陡然清醒般,宽大的手臂将尹沐苒放开,为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单薄的身体,声音低沉道:
“进来。”
“是。”外间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很快,宫女们就将膳食摆到了圆桌上。
午膳照例是裴琰之亲手喂的,午膳过后,又是一碗漆黑的药汁,尹沐苒喝得两眼泪汪汪。
从这个世界出去之后,她保证一定会愈加保重自己的身体,再也不喝这种苦兮兮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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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得很快,转眼已来到殿试的那一日。
裴琰之早已经从派出去的下属中知晓,周安正在老家竟还有妻女的事。
他在京城中向来以未婚自居,欺骗了许多高门贵女的钱财,除了用来供养自己,竟还在老家养起了一大家子人。
尽管裴琰之的太子之位已被废除,但不管是在皇帝的眼里还是他自己的心中,都明确的知晓,那不过是暂时的。
所以,在殿试结束的这一日,当裴琰之亲自将周安正招摇撞骗、品行不端的情况上报给了皇帝之后,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已决定了他的命运。
皇帝看着署名周安正的那一份答卷,锐利的眸子一目十行的扫过,嘴里念了一句:
“可惜了。”
他将手中的答卷放下,那一份原本已经被考官判成是甲等的卷子,如今是废了。
他的右手握住一只毛笔,沾满了墨,在答卷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周安正的状元之位便已滑落。
不仅是状元,从今以后,他都再与朝廷无关,也不再有任何机会参加考试做官。
因为他品行不端。
这样的人,即便是入朝为官,也很难在声色犬马中保持住文人的风骨,迟早会成为一个贪官,成为朝廷的蛀虫。
朝廷不缺人才,不过是个状元,也没什么了不起。
晚间,裴琰之将此事漫不经心的告知尹沐苒:
“你哥哥的那个同窗,为人品行不端,已被殿试除名。”
“什么?”尹沐苒的表情十分惊讶,然而她的心里却已乐开了花。
这才仅仅是她报复周安正的第一步,让他名落孙山。
“他在老家已有妻女,却在京中的书院以未婚自居,骗了许多京中贵女,引得她们争相为他资助。”
“这等德行有亏之人,如何能入朝为官。”
裴琰之的声音低沉,躺在卧榻上,一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细究之下,可以看得见他的眉梢微扬,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上勾起。
“真的吗?那之前我和哥哥还一起资助他,岂不是都让他拿回家养妻女了?”
尹沐苒装出一副丝毫不知情的天真模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裴琰之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他以后都不能参加殿试了?”
尹沐苒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声音温软的问道。
“嗯,不仅是殿试,以后所有朝廷的考试都与他无关,他再也没有资格参与。”
裴琰之的声音低低的在房间里响起,昏黄的烛光下,隐在床幔里的尹沐苒唇角忍不住的往上勾,无声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