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还湿着的头发正在往下滴水,几个宫女忙做一团。
有的在为她绞头发,有的在为她擦绷带,床前还放着一个正烧着银丝炭的小炉子,里面冒出缕缕热气。
裴琰之狭长的眸子闪了闪,眼神愈加幽深。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不想被尹沐苒叫住。
“殿下,您回来了?”
裴琰之淡淡的“嗯”了一声,喉结滚动,敛下眸子,鸦色的眼睫遮去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正好。殿下,臣女方才沐浴的时候不慎将绷带弄湿了,宫女们擦了好半天都没擦干,能否烦劳殿下帮臣女将绷带解开,重新换一条。”
尹沐苒背对着他坐在床上,声音有些温软。
她转过头,双目盈盈的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裴琰之,一张小脸白生生的,乌黑的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头。
“殿下。”
她又叫了一声,声音缱绻,带着丝丝缕缕的缠绵。
裴琰之漆黑深邃的眸子里眼神晦暗,脸上没什么表情,喉结却难耐的滚动了一下。
她似乎对自己,太过放心了些。
他默了默,白色衣袍下的修长双腿朝大床走去。
床边的几个宫女都恭敬地垂着头,手中拿着帕子往后退了一步。
“都下去吧。”
裴琰之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周围的几个宫女齐齐应了声“是”,便将手中的帕子放在床边,然后整齐的退了出去。
尹沐苒背对着裴琰之坐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湿润,散落在背部和肩头。
裴琰之微凉的指尖触到尹沐苒单薄的背部,将散乱的发丝轻轻拂开。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被打湿的绷带解开,一层一层的取下来,随手放在床头。
她那片漂亮的蝴蝶骨就那样暴露在他眼前,裴琰之的眸色微深,黑漆漆的视线落在她欺霜赛雪的皮肤上。
他粗大的喉结滚了滚,一张冷峻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薄唇紧抿。
他将床上的一件月白色中衣给她披上,修长的指骨捻起半湿的绷带扔到了地上。
她的伤口处有些被水弄湿,正好晾一晾。
他宽大的手掌拿起床边柔软的帕子,开始为她擦起头发来,一下一下,将头发绞得半干。
床边的小炉子正散发着热气,暖暖的烘在尹沐苒单薄的后背上。
裴琰之的眸子再度暗了暗,低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这样冷的天气,怎么把头发洗了。”
她拢着中衣将身体转过来,头往下低,借着炉火的热气将前面的头发烘干。
“有些黏腻,不大舒服,就洗了。”
她那张莹白的小脸如玉般清透,低垂下来的鸦色羽睫闪了闪,透着粉红的嘴唇莫名的有些诱人。
裴琰之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声音愈发暗哑。
“我去让人重新拿一条绷带过来。”
他高大的身影从床边起身,黑色的靴子在她视线里逐渐远去。
尹沐苒抬眸看着他的背影,今日他的一袭白衣与往日的玄色衣服十分不同。
往日玄色的衣服显得他更加威严冷漠,但今日的一袭白衣却又让他显出了另外一番模样来,整个人的气质清冷,白衣如雪,显得柔和却又高不可攀。
稍顷,裴琰之修长的指骨捻着一条干净的绷带走了进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淡淡:“苒苒,转过身去。”
尹沐苒乖乖的转身,转瞬,裴琰之那温润的指尖就抚上了她的后背。
房间里被炭火烤的暖烘烘的,一片春意,她那被打湿的伤口已经烘干,裴琰之仔细的检查过她的背部之后,便将干净的绷带再度给她缠上。
她后背的伤口恢复速度很快,仅仅一天,已经与昨日大不相同。
照这样的恢复速度下去,不出一个月,她就可以离开他的府中了。
莫名的,裴琰之对这样的结果有些不太舒服。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将绷带在她的背上打了个结,又将方才她脱下的中衣再度为她穿上。
全程她都背对着他,只是他的指尖却偶尔会不慎碰到一些不该碰到的地方,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
“苒苒。”他低沉的声音开口唤她。
“嗯?怎么了?”尹沐苒背对着他将自己的衣服系上,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她已慢慢学会了自己系衣服。
裴琰之的眉梢沉了沉,用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望向她,深沉幽暗。
他顿了顿,继续说:
“如果我不再是太子,你还会嫁给我吗?”
他没有用孤,因为现在他已是废太子的身份。
他是不是太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她的任务就是好好和他在一起并生下孩子,生得越多她获得的积分也就越多,这就够了,管他是不是太子,总归他有手段,能保得住自己就行。
尹沐苒在心里默默的想了想,然后温软的开口道:
“会。”
“因为我们早就定下了婚约,苒苒倾慕殿下已久。”
尹沐苒的瞎话张口就来,她软软的调子应和着她那副天真无辜的容貌,显得格外真诚。
裴琰之的心头忽然就涌上了一股热流,她竟然能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而答应嫁给自己。
他的心下微沉:
“只是因为我们有婚约么?”
比起半个月前的他,曾主动登门向尹沐苒表示可以大方接受她的选择,现在的他想要得更多,他想要尹沐苒抛开两人未婚夫妻的身份,只是单单心悦他这个人。
啧,这个男人。
之前不是还说可以接受自己退亲么。
尹沐苒调整了一下呼吸,目光柔柔的看向他,好似能滴出水来:
“殿下,我心悦您,不只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婚约。”
“即便是没有婚约,臣女亦是心悦您的。您的龙章凤姿,令臣女景仰。”
她的眼神直直的看向他,就好像她的眼中只装得下他一人。
裴琰之乌沉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他身上一阵淡淡的檀香味传来,将她紧紧包裹。
他的眉目深邃,轮廓极为出色,有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照射了进来,光影交错间,一簇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来。
半晌,裴琰之将目光移开,修长的指骨拿起床边的帕子,再度帮她擦了擦已经半干的黑发。
动作间,他低沉的声音继续:
“今日早朝上,我已被废除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