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年纪,已经白了半个头,一身铠甲,一脸风霜的老者。
顾眉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个多年来曾祭奠过的,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居然不声不响的,在今日就回来了,站在她的面前。
离老者不远的,是坐在软轿上的贺兰宴。
他的视线比旁人都要高,看着顾眉还在呆呆地望着前头的镇远老将、军,在如此喧闹的人群里,看起来形单影只,凄冷寂寥。
他很想大步地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安抚。
奈何此时此景,他不能上前,更别说他的脚伤还未好。
是以,他只是坐在软轿上,视线深沉而内敛地打量她,任何一点细枝末节都不放过。
镇远老将、军最后一次见顾眉,还是十年前,那时他从边疆回京述职,顾眉还是个小小姑娘,多年过后,再次立在面前时,已经是吃尽苦头的孩子。
许英辉心头猛地一酸,胳臂抬起,想要去抱眼前的女郎。
奈何,他刚刚回来,身上的铠甲又笨重又刮人。
最后,他的手,落在她的肩,轻轻地拍了拍,满目慈爱,“外祖父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
以后她就跟在许家。
他厌恶地看着王氏,什么烂心肺的东西,如此侮辱他的孙女。
刚刚那声“住嘴”就是他喝的。
想到这么多年,顾眉可能过的日子,顿时心头又酸又疼。
“这些年你受苦了,都怪外祖父没用。”
顾眉平息心头的激荡,仰起头,对着许英辉一笑。
“哪里没用了。这不,就回来给我撑腰了吗?”
许英辉点头。
那倒是。
他回来了,断不能让她再被谢家的人忽悠,再去受苦。
只要还有许家一天,就谁也别想欺负他的孙女。
这样一想,许英辉心头高兴,脸上挂着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许多东西。等下让人搬到你的院子里。”
顾眉的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儿,感激道:“多谢外祖父。”
许英辉看着顾眉同她母亲相似的面貌,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抬起蒲扇大手,摸摸顾眉的头,“再大也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顾眉嘴唇张了张,鼻头喉咙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
“这事你不用管,交给外祖父来。”他指了指王氏,提醒她是这件事。
说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王氏身上。
冷不丁被盯上,王氏顿时有种要濒临死亡的恐惧,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你如此欺负她,如今我这个做外祖父的回来了,总要给她讨回道理的。”许英辉冷笑。
顾眉站在许英辉的身后,热泪盈眶。
贺兰宴凝眸,听见顾眉的抽泣声,面上不显,心头却暗自轻叹一声。
幸好他昨夜没有真的为所欲为,否则还不知哭成什么样。
他的软轿动了动,到了顾眉的跟前。
抬起手,为她轻轻擦泪。
“你的外祖父,真威风啊。”
这样亲人守护的感觉,他也曾有过,那时候父亲和兄长站在他的前头,给他身份和底气。
无论他做什么,都有人在后头帮他镇场。
顾眉眼眶微红,轻吐一个“是”字,贺兰宴轻叹一声,抬手将她又流出来的泪擦拭掉。
他很想将一旁的人搂到怀里,细细地抚慰,这一刻,却只能轻叹一声。
许英辉很快就叫人将王氏给拖了下去。
王氏难以置信地道:“你不能动我。”
“若是动我。我的主人就会知道,到时自然会找你的麻烦。”
许英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王氏,“我会怕麻烦嘛?”
若是怕麻烦,部下就没有凝聚力。
今日又哪里有机会站在这里修炼。
王氏被愤怒冲昏头脑,还想要说刚才顾眉的事。
“你若是学不会恭敬人,那你还是放弃做这个人吧。”
放弃,就是将她杀了。
顾眉侧目,被一双黝黑冷淡,透着淡淡煞气的眸子,“孤帮你让他们都下地狱吧。”
“多谢殿下的一番好意,只如今莫要添乱。”顾眉轻斥。
外祖父处理即可。
城内一座小宅内,窗户变暗,飞出一道残影,花瓶四溅,差点砸到外头的下人。
一张愤世嫉俗的脸,没有往日的光泽,变得蜡黄憔悴,此刻正带着怨毒的眼神,问:“殿下如今到底在哪里?”
“有没有找到他人了。”
被派来照顾陆樱的人从一旁的篮子里摸出几颗糖,讥诮道:“殿下如今已然回京,只是他去了城东那边呢。”
侍女嬉笑道:“真人还是安心养伤吧。太子如今哪里有空来看你。怎么,你还做着太子妃的梦呢?”
陆樱惊怒交加,瞪大双眼,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你,你们……”
她被从猛兽口中救下来后,就再没起来过,只能躺着。
这些也就算了,可贺兰宴仿佛将她彻底忘了,又好像人还没安全回来。
就被控制住,一直没出过院子。
陆樱痛苦地抓着卧榻边缘,“去。去找太子。你说,若是他不来,我就去死。让他声名败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