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大臣在贺兰宴话毕后,一片哗然。
吃素打坐念经,人又寡淡,那不就是让女娘独守闺房吗?
那万万是行不通的。
若是纳妾,不过是和人争宠。
可人如何去与佛祖争?
皇帝并未因贺兰宴的顶撞而恼怒,反而笑起来。
“朕与你虽不是父子,却亲如父子,怎会不知你所想。”
他朝下头的坐席看了一眼,“怀信不必担忧今日朕所赐人选不合心意。”
“虚尘真人。”皇帝举起手中杯盏,远远向虚尘真人一举。
“听说你这次入城,是送一个徒弟来疗养。如今住在何处?”
虚尘真人起身,做了个三清礼,“的确如陛下所说。如今住在城北的一所私宅里头。”
听到虚尘这人说宅子的名字,皇帝笑起来。
“这不是朕赐予怀信的宅子吗?原来如此。你那徒弟可是当初陆御史之女?”
不用再多说。
在场的人纷纷明白过来,陛下问起陆御史之女的缘由。
贺兰宴被封太子,回到众人视野后,不是没人示好,想送了自家旁支女,庶女到东宫。
可都被拒绝了。
唯独,对翠微观的紫樱真人有好脸色。
又听闻紫樱真人要还俗的传言。
原来,在这儿等着。
虚尘真人朝陆樱颔首,示意她给皇帝见礼。
陆樱坐在那儿,仙姿玉色,素齿朱唇,被一身道服,衬托的超凡脱俗。
从座上起身后,眉目隐含清高,朝皇帝深深行了一礼。
皇帝眉头微微扬了扬,指着陆樱对贺兰宴说道。
“陆御史之事时过境迁,朕每每想起他的以死谏言就心生惋惜。今日一看,他之女果有其清骨。”
“你要人同你一起吃素打坐念经,这不就有了。朕将紫樱真人赐婚于你,如何。”
顾眉闻言,忍不住看了贺兰宴一眼。
她再次在贺兰宴的眼中看到那温柔的目光。
想来,他是满意皇帝的赐婚。
刚刚他看着是顶撞推拒,谁又能说不是给皇帝一个提醒,限定赐婚入选呢。
听说他将陆樱送到私宅疗养后,时常出入那里。
说不定今日赐婚,就是两人说好的。
顾眉情不自禁,再次看向贺兰宴。
贺兰宴端坐在那里,有种高岭雪莲的凛然。
而现在,凛然感更浓,陆樱都要如他所愿的赐婚给他了。为何还是不开心。
陆樱还站在那里,清冷的神色收了许多,脸颊隐隐发红,眼中带着娇羞望向贺兰宴。
那些不想将女儿嫁给贺兰宴的家主心头松了口气。
想着还是皇帝英明,紫樱真人的确很配太子殿下。一个佛子,一个女冠。两人肯定能经常探讨修行之道。
只要贺兰宴点头,这门婚事,就算成了。
虚尘真人也是欣慰地点点头。
这么多年,她自是知道徒弟的心思。
如今总算可以得偿所愿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太子来找她说紫樱还俗之事。
原来那时就已经盘算好要娶紫樱。
一个玉骨含香,不同流俗的传奇女子,一个是温和清润、恍若谪仙的佛子,若是能成,倒也能让人艳羡不已。
不说虚尘真人的想法,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
怎么看怎么觉得皇帝和贺兰宴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好。
到了这一刻,贺兰宴已经被皇帝架在那里,就算心里有不愿意,也已经不能拒绝。
没有娘家助力的一个还俗女冠,做了太子妃。
他这个太子位更加岌岌可危。
怪不得他会不开心。
顾眉心里,涌上一股悲悯的情绪。
为贺兰宴的不容易。
却在这时,贺兰宴微微笑了下,嘴角的弧度不是很明显,温润有礼地道:
“臣很仰慕陆御史的一身傲骨,忠肝义胆。照顾紫樱真人,不过事后举手之劳。”
“臣也的确很欣赏紫樱真人。”
众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陆樱听到此,望着贺兰宴,双眸低垂,脸颊娇羞,心头一阵甜蜜。
她眼神从顾眉身上掠过,喧宾夺主地向顾眉展示她与贺兰宴的亲近。
顾眉微微一怔,骤然握紧了拳头。
也好。如此往后他们是真的该断了。
想来贺兰宴应该也不会再夜里闯入她的闺房。
他要成为过去了。
自己该放下,继续向前,未来没有他。
想到这里,顾眉的心里又沉重又轻松。
贺兰宴远远地,目光沉沉地看向某处。
随即在众人看好戏的期待中,终于开口。
“女真人云中白鹤,品志高洁,如其父。不过是在红尘边缘的庸人。如何配得上女真人。”
他的声音清冷,仿佛漱玉一般清澈。
顾眉瞳孔一缩。
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会呢?
其他的人也是一片哗然。
贺兰宴说得好听,却是坦荡地把赐婚给拒了。
陆樱定定望着贺兰宴,一时竟然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和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明明他那样的温柔,却为何要拒了婚事。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连质问都不敢说一句。
她是品志高洁的紫樱真人。
陆樱此刻只觉自己犹如吃了一只苍蝇,不上不下。
大殿内,皇帝坐在正中的宝座上大笑。
“好。反正紫樱真人也还没还俗。人就在那儿,也跑不了。再等一等也无妨。”
这话看似随意,实际拍板定下。
今后,紫樱真人若还俗,她的婚事,只会是许给贺兰宴。
贺兰宴疲倦地闭上眼睛。
“这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事。众卿,与朕一起举杯。”
贺兰宴蓦然睁开眼睛,眼神锐利。
片刻,他垂下眼眸。望着满室的喧闹,他的目光落在那一身黄衫的女子身上,瞬间又挪开。
陆樱捕捉到他的目光。
顿时心慌慌,指尖又冰又凉。
刚刚皇帝定下婚事的喜悦被冲得消失殆尽。
皇帝一锤定音,皇后却是有些迟疑,低声与皇帝说道:
“陛下。这事到底还是让怀信自己做主才好。”
皇帝笑着拍拍皇后的手。
“无妨。朕虽是他的叔父,与他父亲也差不多。不会错的。”
皇后为贺兰宴担忧。
这对君臣明面上情深义重,实际上势同水火。
宴席已经持续一段时间,女眷陆续往偏殿更衣收拾。
顾眉也去了。
去时人多,回时人已离去,只一个宫婢在前面领路。
四周寂静,宴请大殿的喧闹声传来。
她低着头转过加上,刚要迈向垂花门,身后一阵风过,一只大手猛地捂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