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天底下的婆媳都逃不过相看两厌这一糟。
从前连太子都配得的顾家女,对于翟氏来说,就如帐子上的蚊子血,无比碍眼。
尤其是顾眉进门五年无所出,且不许谢文纳妾收通房之时,达到了鼎峰。
五年来,婆媳俩宛若仇敌,不知斗了多少法。
原本在顾眉默许翟氏给谢文纳了房妾室后,安静了许多。
到这一刻,这份安静被打破。
翟氏看着面前花一般的女子,手抓得更紧,横眉冷竖。
“就是你福气不好,给侯府带来的祸端。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若是当初你死也要陪着太子一起出家,文清怎么也不可能娶你……“
“到如今说不得孩子已经满地跑了。”
“你就是个灾星。”
翟氏越说越恶毒,仿佛为今夜侯府的祸事找到了罪魁祸首,不肯相信侯爷是因为犯事才有官差上门,而是受了儿媳带来的厄运,才倒了大霉。
只有这么想,她心里才能痛快些。
毫无客气可言的骂声尽数入耳,旁得还好,那句水性杨花如一根毒针扎进顾眉的心口。
顾眉长睫低垂:“想必母亲是夜半惊醒,所以动了肝火,看来得让厨房炖一盅雪梨汤母亲去躁养肝。”
她冷声吩咐一侧的下人去熬羹汤,尽快端来。
随后正色道:“母亲的话,儿媳不敢苟同,侯爷的差事,不是儿媳办的,不是儿媳出的主意,和福气有何关系?这难道不是与学识头脑有关吗?”
翟氏气到失去理智,抬手指着她,指尖颤抖。
“来人,备笔墨,我要替我儿休了你,我们谢家可供不起你尊太子旧情人的佛。”
趁着顾眉不注意,她狠狠地一把,将顾眉推倒在地。
翟氏的火越烧越大,顾眉被推倒后碰到一旁的映月,为了护住她,映月垫在地上,免于顾眉成为笑话。
屋内还有侍候的下人,谢文的妾室,以及侯爷的庶女姨娘。
这么人看到这一出,顿时气氛变得奇怪又尴尬。
大家都知道顾眉被翟氏不喜,这一刻也都知道顾眉很无辜,看上去也很可怜。
但侯府如今被官差围了,谁也顾不上顾眉,再委屈,她也能自个儿认了。
顾眉做梦都想离开谢家这个泥沼,但绝不是被无缘无故地休弃,扫地出门。
“夫人。您喝口茶消消气。”一直侍立在翟氏身旁,从顾眉进来后就沉默不语的妾室忽然开口。
她的话驱除了满室的尴尬,倒是给顾眉解了围。
“这是在闹什么?还不快将少夫人扶起来。”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众多。首先进来的那个人威严的脸色,带着薄怒呵斥这一旁呆立的下人。
翟氏闻声立即从椅子上起来,脸色变得惊喜无比,迎了上去。
“侯爷,你可算回来了?可有事……”
靖安侯身后跟着一个高大身影。翟氏见状,想说的话立即咽了回去。
连忙领着人上前拜见,“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屋内其他人跟着跪了一地,等到贺兰宴开口之后才起来。
贺兰宴背着手,慢悠悠地抬脚进了屋内,巡梭一圈面前的人,没有瞧见那张熟悉的脸,目光淡淡一扫,绕过他们,看向屋内。
靖安侯和翟氏,还有他一侧的谢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都不由得一怔。
顾眉被映月从地上搀扶起来,身形摇晃地,看起来狼狈得很。
靖安侯皱眉,心头不禁埋怨妻子这个时候还不忘磋磨儿媳妇,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无事了。都是虚惊一场。太子殿下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安抚大家。”
贺兰宴:“孤在京兆府查案,没想到卷宗上有误,错将侯爷的名字写了上去,这才有了围府的乌龙。”
他的身上穿着太子常服,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就温和客气地将来意说了个明白。
他坐的位置,正巧对着顾眉站着的地方。
顾眉趁见礼时,看了他一眼后,立即收回了目光。
五官俊美,肩宽腿长,穿着太子的常服,仪表堂堂,没有太子的那种威压,反而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完全符合众人眼中那个佛子的形象。
却看不穿他褪去这身外皮后的邪恶。
明明傍晚还在东宫府宅里,明明他和静妃娘娘说过,他是个没有差事的太子。
转眼就能带着人围了侯府。
她干巴巴地上前行礼,连自己听了都有些尴尬。
但贺兰宴仿佛并未看到她刚刚狼狈的模样,不带一丝情绪的道:“没想到孤的无意之举,竟给府里的人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谢文今天晚上本是要和顾眉圆房的,没想到还没开始,就被自己的母亲以病了名义叫走,实则是阻止他和顾眉同房。
母亲那里还没摆平,接着又出了太子半夜上门围府的事。
接连出事,让谢文的心绪凝重不佳。
刚刚太子殿下的那一望,更是让他心头不虞。
他突然挪动脚步,朝着顾眉的方向走去,弯下腰脊,两首相交,向贺兰宴行礼。
“让殿下见笑了。和殿下无关,不过是些家常的小口角罢了。”
顾眉回转过头来,不懂谢文这个时候来她这做什么。
这样对她毫无利处,说不定,还会惹得翟氏越发气急败坏地骂她。
她想离谢文远些,又意识到这种场合不合适,只敛平嘴角,秀眉轻蹙。
坐在上首的贺兰宴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搭在桌案上的手指叩了下,眉间微微皱着。
“孤刚刚远远听到,好似侯夫人说要休妻,莫不是世子的夫人做得不妥当?看侯夫人这气色不太好。”
他面露难色,沉吟片刻,委婉地道:“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为免侯夫人整天在苦海里泡着,孤可以请陛下下旨为世子夫妇和离,如何?”
下旨和离。
这几个字无异于晴空炸了一道响雷,劈的无论是谢家人还是顾眉,均震惊到无以加复。
贺兰宴敛了敛眉眼,颇为有礼地道:“孤的失误,给侯府造成烦扰,故而想弥补一二,聊表心意。怎么?孤这个提议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