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唯有天上的星子不停的眨着眼睛,皓月当空,时不时有一两颗流星划过,扰乱了一池映着天空倒影的碧水。
时光不老,岁月无痕,悄然而逝。人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对岁月来说都是寡淡而平寂。
当阳光再次冲破重重阻碍荡涤掉大地上的昏暗的时候,碧霄终是睁开了倦怠而浮肿的双眼。
这一夜,梦靥无边,疲倦之感排山倒海而来。
环顾四周辉煌而又浓重的药草味,有早起的御医已经开始忙碌了。
“我死了吗?”碧霄茫然的问着,臂弯上传来断断续续的痛感。
“霄哥!你醒了?你吓死我了!”突然,惊喜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碧云眉开眼笑,眼泪再次不听使唤的停了下来。
看着双眼红肿的碧云,碧霄语气心疼的追问着:“守了一夜吗?真是个傻瓜。”
“霄哥,你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碧云说着,眼泪哗哗倒流,心中一块大石头怦然落地。
听得出来碧云的担心,碧霄的唇边划过一丝苍白无力的笑意。
醒了并不一定代表是没事了。
还是还浮现着君墨染白衣凛然,琴弦一勾便可取人性命的画面。
他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怎么办?继续留在这里,恐怕真的会凶多吉少。
黑白分明的眸子瞟了一眼手臂上缠绕着的沾染着已然干涸的鲜血的纱布,瞳孔骤然紧缩。
他忽而挣扎着起身,拉住碧云的手,惶恐不安的说着:“碧云,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快点……”
“霄哥,你的伤还没好,这样激烈的动作可能让伤口再次裂开!而且,天下就这么大,我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呢?”碧云的嘴角是尴尬的笑意,无奈的摇头叹息,她的眸底满是伤感。
按照夜悠雪的性子,若是得罪了她,想逃跑恐怕唯有逃去阴曹地府了。
“碧云,你不能留在这里,你留在这里我会担心的。”碧霄含情脉脉的说着,眸子里是几乎溢出来的心疼。
“霄哥,你先离开,只要你平安离开,我会想办法离开这里去找你的。”碧云信誓旦旦的说着。
她是答应了夜悠雪会当牛做马的为夜悠雪,可是她先伤害霄哥的。
伤了霄哥的人,她是宁可死也不会侍奉左右的。
“碧云,我怎么可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呢?跟我一起走吧?”碧霄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轻轻的将碧云搂在怀里,柔情蜜意。
忽而,几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清诀一袭青衣,带着清风而来。
眨眼之间,给人一种玉兰花开的感觉。
清诀一脸淡然,眸中是盈盈笑意,唇瓣轻挑,桃花残瓣在他的周身飞舞,他的眼底是一闪而逝的冰冷与淡漠。
“真是一场好戏啊!”清诀上前两步,扫视着病榻之上脸色苍白身子僵硬的碧霄,眸中笑意更甚。
看清楚来者是清诀,碧霄缓缓松开抱在怀里的碧云。
一脸鄙夷和不屑的看着清诀,嗤之以鼻道:“女帝陛下的忠?犬来此,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啊!”
清诀直接无视碧霄的冷嘲热讽,淡漠冰冷的眸子瞟了一眼碧云,淡雅如兰,风韵卓绝道:“碧云姑娘,陛下有请。”
听到这话,原本淡然坐在碧霄床畔的碧云瞬间僵硬了身子。
她有请?这个心如蛇蝎,歹毒无比的女人又想做些什么呢?眸中是星星点点的恨意,她缓缓站起身来。
为了霄哥的安全,她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明白,陛下之所以到现在都不曾动霄哥,只是因为她的存在,既然如此,不如就光明正大的去会会她?
不再理会一旁站立的清诀,碧云十分干脆的就要朝外走去。
“小心点。”碧霄忽而一把拉住碧云的手,柔声细语道。
他的眼底满是焦灼和担忧,眼看着碧云一步步离开他的视线,心中的惶恐不安汹涌而来。
也就是碧云前脚刚刚踏出太医院的大门,清诀就再次不温不火,不急不慢的说道:“碧霄,相爷大人有请,麻烦你跟我过去一下吧。”
清诀深邃的眸子犀利异常,乌黑色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肩头,瞟了一眼碧霄,眸底有鄙夷一闪而过。
清诀掷地有声的话语刚刚说完,碧霄就僵立原地,纹丝不动了。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陷阱。
可无论脑袋转动多快的速度,他依然无法明白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陷阱。
好半晌,碧霄才嘶哑着嗓子,无奈的答应,随后,费劲的起身跟着清诀朝清凉殿而去。
此刻,夜悠雪正怀抱着刚刚睡醒的小包子。
小包子滴溜溜的紫眸满是好奇的看着朝凰殿里的每一样物品,伸出胖乎乎的小爪爪,什么都想摸一下,什么都想看一眼。
嘴边吐着泡泡,她“呀呀唔唔”的说不清楚却还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盈盈发亮的眼睛渴求而好奇的看着夜悠雪,小爪爪胡乱的抓着。
“包包,待会儿,母皇带你看一出好戏,怎么样?”夜悠雪秉持着因材施教的优良教学理念,一脸狡黠的看着夜落茗,低声哄道。
她一袭素白色的衣衫迤逦在地,仿若大多绽放的素白雪莲,片片雪白得纤尘不染。
包包根本就听不懂夜悠雪在说些什么,只是不停的转动这滴溜闪烁的大眼睛,诧异的欣赏着朝凰殿的所有神奇奥秘。
突然一群宫女迈着清浅的步伐一路而来,队伍的最后,碧云垂首而立,暗灰色的衣衫干净朴素,乌黑如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模样有些狼狈,但娇俏的小脸却骄傲的昂起来。
“碧云见过陛下。”碧云一板一眼的说着,清高骄傲的脸上淡漠而无所畏惧,红唇轻启,眼底有些许恨意若隐若现。
“恨我?”夜悠雪有些好笑,竟“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定睛看着碧云好久,才一本正经而又无奈的说道:“碧云啊,你才貌双全,堪称难得的好女子,但如今你可真是太笨,太傻,太蠢了……”
对于夜悠雪的话语,碧云有些不解,眸底溢满了诧异,她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嘴角划过一丝嘲讽,一板一眼道:“奴婢确实愚昧,还请陛下明言。”
夜悠雪有多少本事,别人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
仅用了两年时间,压制四大世家,南征北战,荡平半壁天下,收服君墨染清诀……这样的夜悠雪岂是等闲之辈。
在夜悠雪面前,你可以以为她抽风,也可以以为她昏庸,甚至可以以为她手无缚鸡之力,但下一瞬……夜悠雪会以雷霆手段,生生撕碎敌人!
“碧云,你不需要恨我,事实上,我倒是觉得你该好好感谢我才对呀。”夜悠雪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挑逗着小包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感谢?
碧云心中疑惑不解,面露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感谢她什么,感谢她差点把碧霄弄死吗!
那是她心爱的男人啊!现在竟然还要人感谢她?
真是笑话!
碧云跪坐在地,一言不发,垂首低眉,眉宇间有再次氤氲发酵的恨意。
虽不是刻骨铭心,倒也在熊熊燃烧。
“怎么不说话?不相信我,嗯?”夜悠雪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碧云越是相信碧霄而恨她,后果就越是让人期待和欣喜。
“碧云愚昧,不懂陛下的深意。”碧云说着,低垂的头颅再次昂起来,目光灼灼,恨意凌然。
对上碧云的目光,夜悠雪淡然无比,素色白衣拖沓迤逦,三千青丝乌黑如瀑,不带修饰,简单素雅的模样到给人一种别样清纯的感觉,她原本娇俏可爱的小脸儿因为纵横累累的伤痕而变得略显可怖。
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却明亮动人,笑意满满。
看着碧云,她忽而大笑起来。
真是一个傻女人,太过痴情的女人,往往都傻的可怜。
“陛下笑什么?”碧云不明所以,骄傲的脸高高昂起,目不斜视的看着夜悠雪,浑身戒备。
夜悠雪缓缓走进碧云的身边,将怀中的小包子递给她,眸光笑意盈盈,示意她抱住。
包包躺在淡蓝色的襁褓里,吮吸着手指,一双淡紫色的大眼睛水汪汪,好奇的看着碧云,忽而弯成新月,“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如此可爱的孩子,怎能不让人心疼。
明知道这是夜悠雪的孩子,碧云还是伸手轻柔的抱起她。
“碧云,我们去看场戏可好?”夜悠雪眸中满是狡黠,软了声音询问。
她素白削瘦的素手搭在碧云的肩头,一丝怜悯划过眼底。
不过是个因为爱被迷住了双眼的女人罢了。
碧云云里雾里,虽然不明白夜悠雪的用意,但本能地,她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碧云紧随夜悠雪之后,走出朝凰殿。
清凉殿前的茶花开得正好,淡黄色的小茶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叫人流连忘返。
木质的清凉殿牌匾很挂在典雅古朴的殿堂上,这里清新雅致,不似朝凰殿那般富丽堂皇,也不似乡间茅舍那般简陋孤僻,这里别致新颖,高雅的气息缓缓外泄。
熏香袅袅,山茶花开,君墨染素色白衣广袖,丝带曳地,暗色金丝线镶嵌其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银银发亮。
素色长发如雪般洁白耀眼,肆意的披散在肩头,俊美星目,水墨般晕染着一身的氤氲柔雅。
斜睨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栗的碧霄,君墨染单薄殷红的唇瓣轻启,淡雅如竹的声音便响彻偌大的清凉殿:“假传圣旨,欺上瞒下,意图弑?君,通?敌?叛?国……碧霄,你作为是四大世家的家主之一,难道不清楚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要了你的命?且,还会连累你的亲人和你的族人,你真想碧家被诛灭九族,满门抄斩从此消失吗?”
看着素衣而立,盛气凌人的君墨染,碧霄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哪里还有昨天的一身傲骨的劲儿?
碧霄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君墨染竟能死里逃生,还能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本该死去的男人不仅没有死,而且还武功盖世的站在他的面前……
果真是老天捉弄人……
“本相本念在四大世家护国有功,所以特请陛下饶你不死,送你离开南晋,可你却做了这些事情,你真以为,本相不敢杀你?”君墨染一双长眸越眯越细,幽紫的瞳色在眼中跳跃出一派淡然之色,不温不火,不急不躁。
也就是这般冷静寂然的模样,让碧霄感到更加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