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们一个个哭嚎着要去撞柱子,说先帝啊,老臣们对不起你,老臣们来陪你了――他们太失败了,夜悠雪无论再怎么抽风,都还没有背祖忘宗,怎地突然就怀了野种!(???)
夜悠雪当然不会让他们真的撞死,站在龙椅上,凉凉一笑,“你们是当朕yin乱宫闱吗?”
“……”难道不是?
“朕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你们收收眼泪吧,朕将来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转身就把原本厚在宫里两年多的少年们全数赶出去――这下次,傻子也明白夜悠雪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了。
老臣们眼泪一收,顿时眉开眼笑,心想君墨染的孩子必然传自他根骨,不求十成十相似,哪怕只有一成也行啊――啊,他们南晋终于有救了!
结果,女帝陛下一个“相爷如今在游魂关整军”借口,老臣们便心心念念盼着君墨染回朝,又怎知如今梓宫停灵,而女帝对怀孕一事绝口不提,若不是眼看着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谁又知道君墨染与女帝早已珠胎暗结?
这件事虽然让大多数人高兴,但总有些人背后感叹,君墨染这般人物都被女帝吃干抹净,可怜啊可怜……
清诀身为右相坐镇帝都,少不得有人为他的“清白”担心,毕竟君墨染滞留游魂关,那清诀岂不是……危险了?!
夜悠雪才不管别人怎么想,照吃照喝,硬是把自己养的和小包子一样圆润粉?嫩,就这么等了近四个月,还是没能等来君墨染的消息。
她的耐心已经用尽了,所谓山不转水转,既然花阡陌不露面,那她就亲自去找君墨染,直到找到为止。
清诀平静地看着她,慢慢道:“陛下既然认为相爷还活着,臣自然竭尽全力为陛下寻找相爷。”
“不不不。”夜悠雪看着红泥小炉里冒着热气的水,轻轻一笑,“既然大沉找不到,南晋也找不到,就算再浪费时间也是枉然的,而且马上要入夏了,梓宫停灵终究不是一回事,那人……恩,就是墨染的弟弟,也该安葬了。”
“……陛下不认为那是相爷?”清诀看她,问得缓慢。
夜悠雪笑了一下,费力地从软榻上爬下来,啪嗒啪嗒走到小炉旁,捡了根桃枝去拨弄里面的竹炭,看着火光逐渐旺盛起来,才缓缓抬头,一瞬不瞬看着清诀,“那绝不是墨染,我相信墨染没有死,他在等着我去找他,所以,清诀,给我守着这个帝都,等我回来。”
大片大片的阳光落下来,满园桃李纷飞,她站在花海中,坚定地告诉他,君墨染活着,她相信,而且,她会带回君墨染,并且,要他等着,为她守着。
清诀已习惯守护,也习惯等候。
偌大的帝都,这个女子全然交给了自己。
把她的江山,她的百姓,她的臣民,都交给了自己。
于是,轻声回答:“……遵旨。”
夜悠雪点点头,拿了暖手将炉子上的铜壶拎下来,亲自泡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给了清诀。茶香在唇齿间挥发,夜悠雪轻轻启唇微笑,“既然大沉南晋都找不到,那么花阡陌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关外。”清诀缓声接口,看着夜悠雪,“那里是轩辕一族的地方,陛下要亲自去吗?”
“当然了。”夜悠雪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笑脸,“再凶残的地方都没关系,我啊……我就是喜欢冒险哦。”
……那是,再凶残也比不过你凶残啊。
清诀低下头,默默喝茶。
送走了清诀,夜悠雪一步三晃出了宫,直奔幽林行馆。
没头没脑冲进去,就见雪玉花树下,安静下棋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少年华服素缎,精致绝美,另一个男子玄黑深衣,高贵冷漠。
在落花成冢的午后,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下着棋,喝着茶,谈着请,说着爱……真是,真是让人嫉妒啊!
夜悠雪撸着袖子,挺着五个月的大肚子,嗷嗷冲过去。
“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男,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搅基,真是……嗷――”
于是,夜子然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臃肿大包子气势汹汹往这边冲,冲到一半的时候,“刺溜”一声没了影子,过了一会儿,从排水渠的阴沟里冒出一只狐狸,满头树叶,毫无形象地爬上来。
――老天爷,您还敢让她更二点吗?
夜子然无语,丢下棋子,连忙跑过去扶起夜悠雪。
夜悠雪拉着她的手,瞪圆了一双漆黑大眼睛,可怜巴巴,“阿然,还是你好……”
“阿姐,你来这做什么?”夜子然扶着她,让她坐到自己位置上,顺手把头发上的叶子摘掉。
夜悠雪没答,看着对面的人,冷冷一哼,“江陵王真是好悠闲啊,如果朕没记错的话,此时王爷不是应该在江南吗,怎的现在亲王可以擅自离开封邑,朕怎么不知道呢!”
风奕捻着一枚棋子,冰冷隼眸扫了一眼夜悠雪,“本王也不知道,怎的陛下未婚先孕还能如此招摇过市。”
哎?
夜悠雪一梗,挠了挠头,“算了,看在阿然的份上……”
“没错,是在她的份上。”风奕冷笑,否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夜子然站在两人中间,无奈一叹,“阿姐,他马上就回江南,不会给你威胁的。”
“他想不回去也不行!”仗着有夜子然当靠山,夜悠雪嚣张勾唇,“沈欢颜劫走了天牢里的白若溪,两人不知所踪,可是在江南,她的势力还在,某人再不回去,恐怕会地盘易主吧。”
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当初是谁给了沈欢颜偌大权利来制衡风奕――所以说,适当健忘是作为一个无赖的基本素养。
手指上的棋子被捏得嘎吱响,风奕秉持“宁招惹君子不招惹女子,宁招惹小人不招惹夜悠雪”的原则,强压下要掀翻棋桌砸她一脸的冲动。
“行了行了,今天朕心情好,就当是给你践行,江陵王好走不送,拜拜。”
非常草率地挥了挥爪子,夜悠雪抓起夜子然就走。“站住!”风奕忍无可忍,一个旋身挡住夜悠雪,“你要把她带到哪里?”
“怎么,阿然难道不该留在帝都吗?”夜悠雪看着风奕,笑得那叫一个单纯无辜。
“她要跟我走。”风奕冷冷说道。
“跟你走?”夜悠雪忽然笑了起来,捂着肚子,好像听了史上最好笑的笑话。
夜子然看看夜悠雪,再看看风奕,全然搞不懂这明明是兄妹的两个仇人。
夜悠雪笑了半天,才挑衅一样看回去,“我说,这里是南晋好吗,不是大沉,你是风奕,不是凌桢轩,喜欢男人这件事我们私底下开心一下就行了,你还真想昭告天下?”
说着,牵起夜子然的手,把玩那五根纤纤玉指,横眼看着风奕,吃吃笑道,“况且,你要怎么和别人解释阿然的身份呢?恩?女扮男装?堂堂亲王,竟然是女子……亦或者,告诉所有人,阿然不是母皇亲生?你想害死阿然还是害死自己啊?”
说到这里,夜悠雪怜悯地摇摇头,“风奕,就算你是我亲人,可阿然也是我的亲人,我不会让你害死她,当然了,我也不会害死你……唔,至少,现在不会。我呢,留下阿然,你呢,收拾行李回江南,好了,就这样,不送咯。”
单方面刺激完别人,拖着夜子然饶过风奕,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一拍手心,“对了,我这次要是能找到相爷,我们一家三口安安稳稳,我大约就会想点别的办法,让阿然也安安稳稳……要是我找不到呢……那就难说了,我孤独终老的话,阿然一定舍不得的哦?”
调笑的话出自夜悠雪,却让夜子然沉默许久。
半晌后,她回头看风奕,慢慢道:“我会陪着阿姐。”
“……你――”风奕怒气冲冲,又无可奈何。
早知道夜子然对那只狐狸死心塌地,他又不是没试过,只要是有关夜悠雪的,夜子然不要性命都会为她达成。
到底夜悠雪这个阴险女人做了什么,夜子然、君墨染、清诀……通通被她收买!
明明自己和夜子然才是相爱的,居然在夜子然心里,还比不过夜悠雪?!
简直是,奇耻大辱!
偏偏又爱她入骨,除了生闷气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咬咬牙,风奕看着夜悠雪,自齿缝里蹦出一句话:“算、你、狠!”
“好说好说~”笑眯眯的小狐狸心情大好,歪着头,甜甜道:“守好江南,把沈家势力彻底铲除,等着我和阿然回来哦~”
滚!
风奕用一个字在心底回敬给她。
打点好内朝外界,夜悠雪马不停蹄,与夜子然在当天的凌?晨时分离开帝都城。
一架马车滚着车轮,迎接着新一天朝阳,北上出关。
此行,定要找到君墨染!丝條低垂,薄纱半掩。
偌大的凤床上横陈着美丽女子,肤白似雪,眉眼精致,一痕长睫遮着眼眸,呼吸平稳,正沉沉睡着。
晨光微薄,她的手臂下意识往身边探去,没有碰到熟悉的身体,倏然睁开眼。
“知君!”
她喊了一声,整个人从床榻上坐起来,薄薄的绸衣罩在身上,身形玲珑有致若隐若现。
一双碧眸在房间里到处巡视,却没有找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她心里一惊,连忙下床,随手披了件衣服,光着脚就跑到门口,将房门猛地一拉。
屋外,晨光斑驳。
稀稀疏疏的光晕落在正举步走来的男子身上,他看着惊慌不已的人儿,宠溺又心疼,“公主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呢。”
等他走到自己身边,轩辕筝一把抱住他,低低道:“我以为你不见了……”
“怎么会。”他含笑着抚摸轩辕筝的额心,双手将她拦腰抱起,走回寝宫内,边走边说:“我见你没有起,先去吩咐早膳,公主再睡一会吧。”
轩辕筝把头埋在温知君怀里,摇了摇头,“睡不着了,好像做了噩梦……又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公主想太多了。”他微笑,将怀中女子放在凤床上,轻点她的俏鼻,“不要乱想,现在离早膳还有半个时辰,你先休息,恩?”
轩辕筝固执地抱着他不肯松开,整个人挤进他怀抱里,吸取他身上的清香,喃喃道:“没有知君我睡不着……”
顾知君没办法,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依赖着他,除了疼宠,还能怎么样呢?
偏偏就是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如果能给这个倔强女子安心的话,他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无声地笑了笑,他脱去鞋履,抱着她躺在柔软的锦被上,轩辕筝像乖巧的猫儿一样窝在他心口,把玩着他的头发,“知君……”
“恩?”他轻拍着怀中脊背,温柔回答。
“知君……”她小声再唤他。
“我在呢。”他轻笑着,优雅回答。
“知君……知君……知君……”她似乎玩上了瘾,一遍一遍呼唤他。
顾知君耐性极好,疼宠着一遍一遍的回答,“我在,我在,我在,公主,我永远都在。”
听着他的回答,轩辕筝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她容色极美,高贵而绝艳,男装时冷艳华丽,女装时翩若惊鸿,此刻碧眸紧闭,一张芙蓉般脸上有了显而易见的疲惫。
轩辕一族的族长是她的父亲,可她那顶着光环的父亲却碌碌无为,酒色成性,若不是这些年由她支撑,哪有轩辕一族的今天。
几个月前南晋楚王夜子然率军攻城,拼杀数月,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精力,幸好有顾知君,顾知君足智多谋,生生将南晋大军阻隔在关外,不允越雷池一步,保住了轩辕一族的昌盛。
所以,只有知君还在,她已无所畏惧了。
疲惫的,软弱的那一面,不能被任何人看见,除了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