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干活要紧。”王师傅一把扯过儿子,瞪了他一眼,陪着笑说道:“许夫人,廖伯交代了起落少一定要把这墙给砌好,我们定会把活儿干得漂漂亮亮,把墙砌得结结实实。”
刘氏点头,说了感谢的话就带着许芙蓉和许月季往后院去了。
王大柱忍不住目光追随着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穿过通道,跟着往后院去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窈窕的身影,目光也收不回来,满心满眼都是那人头上一只鸟蛋那么大的荷花白玉簪子,在他的脑子里,在他的心里,晃啊晃,晃啊晃。
“啪!”
王大柱的后脑勺受了他阿爹王师傅一巴掌,钝疼钝疼。
“你死小子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廖了!”王师傅凑到儿子耳边,小声地警告他:“你若是看上东市的姑娘,老子还能拼一把老命,给你试试。就这西市,还是二十之前的巷子,你就死了心吧。”
“你以为许家为什么要在这里砌一堵墙?前后院隔开,男女大防,大户人家才有这堵墙,懂了吗,傻小子?”
“还不赶紧搬砖去!”
王大柱失魂落魄地开始搬砖,一个一个大青砖,搬起来,递给他阿爹。
每搬起一块砖,他的心里就沉重一分,每放下一块砖,心里的沉重却没有少一分。
两个时辰后,王师傅和牛师傅拍拍身上的尘土木屑,相视一笑。
一堵新砌的墙,一扇弯弯的月亮门就在他们的眼前,把许家前院后分割开来。
月亮门关上,再看不见后院一丝一丁点儿的景色,甚至连刘氏挥动锄头锄草的声音,都被关在了里面。
翠娘进来禀报说王师傅和牛师傅要收工了。
刘氏知道,她应该像徐夫人那样,把银子交给翠娘,让她把银钱交付给王师傅和牛师傅。
想到王大柱那个孩子,她还是洗干净手,亲自出去了。
“王师傅,牛师傅,你们算一下账目,我趁着手头还宽裕,先把银钱给结了。”
牛师傅大手一挥,中气十足说道:“许夫人客气了,不用你给。”
刘氏一听,诧异地问道:“这可万万不可,谁给人家干活不收钱?谁家请人干活不付钱?两位师傅赶紧算算,我好给了你们,心里不亏心,睡觉也踏实。”
牛师傅哈哈大笑:“许夫人是个实在人,你也说了,请人干活要给钱,只是这次请我们来的是谁?许夫人不会忘了吧?”
刘氏一听,恍然大悟:“廖府给了钱了?”
牛师傅点头:“嗯,廖老大夫家的管家中午就给了,多还少补,待会儿经过廖府,我们还得把多余的银钱退还给廖伯呢。”
刘氏又去看王师傅,王师傅也点头,说道:“牛老弟说的不错,我这边也要退一些。”
刘氏见王大柱在身后手脚麻利地收拾工具,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她真的是很喜欢这个大小伙子,人高大结实,勤快麻利,不怕苦,不怕累,爱说爱笑,一张小嘴儿也甜。
这小伙子还念旧,虽然后面多了好几家卖魔芋豆腐的摊子,比她们卖的便宜一文钱,一顿下来能便宜五文,但是他还是一直在自家摊子上吃。
那时候,她看着他,时常会想:如果安哥儿还在,也这么大了,如果安哥儿还在,也应该真的高了,如果安哥儿还在,也应该这样冲着笑得很开心,如果安哥儿还在,也是这样帮着,护着几个妹妹。
她甚至回想:要是他是她的安哥儿,该多好啊。
她甚至想过,要是他能跟自家大丫头有点什么也不错啊。
可是刚才,她在看到王大柱的看大女儿时的目光给吓着了,于是她身子比她的脑子还要快,就把他们给隔开了。
刘氏锄草时就想了,她是看不上王大柱了吗?
不是!
她是觉得王大柱配不上许芙蓉了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她想了许久都没有想通。
“王师傅,牛师傅,辛苦你们了,在家吃个便饭吧。”
也不等他们开口拒绝,就让身边的翠娘去准备晚饭:“多备几个菜,有不懂的,就去找大小姐,灶房里的事儿一直都归她管着。”
“是,夫人。”翠娘屈身后退。
他们身后的王大柱听到刘氏一个“大小姐”,身子瞬间僵硬,半弯着的腰,一时间下不去,又起不来,就那样定住了。
晚上的席面还是许芙蓉带着翠娘和小鱼三个人一起整出来的,有鸡,有肉,有腊兔肉,还有安哥儿过年时送来酒。
西北的酒闻着酒香十足,却如同西北的风一样凛冽,入喉如刀割,入肚却如火烧,烧得桌上的人面红耳赤。
许有福在堂屋陪着王师傅、牛师傅,还有王大柱等几个学徒吃席。
王大柱喝得有些急,也喝得有点多,三杯烈酒下肚,饭菜都没来得及吃几口就醉了。
自从翠娘去后院把许芙蓉请去灶房请教席面的事儿,他又匆匆见了她一面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了。
他听见了,许婶子吩咐许府的下人、许大妹子的丫鬟,让她把他们母女几个的饭菜摆到后院去了。
他又灌了一杯酒,头一歪,就趴在桌面上,昏睡过去。
酒席散后,王师傅半扶半搂着儿子往外走去。
刘氏带着三个女儿和小禾苗在后院许芙蓉屋里摆了一张小桌吃饭。
第二日,鸡叫三遍,许月季大清早起床,洗漱过后,穿过漂亮月亮门,来到前院。
院里,八宝叔正坐在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悠哉悠哉地饮茶,吃着点心。
不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半蹲着身子扎马步。
许丁香天生神力,腿上功夫也不错,马步扎得稳稳当当,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她练了不短时日呢。
小禾苗也是第一次扎马步,但是与许丁香不一样,他小小的身板因为双腿打颤而微微晃动。
他的额头有密密麻麻的汗珠,时不时凝成一颗大汗珠,从脸上划过,流到下巴,再砸在面前的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