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踩的是鸡蛋，但他还是觉得跟踩了鸡屎一样让他难受。
他蹭了蹭鞋底上沾上的鸡蛋碎末，继续往前走去。
“鸡蛋？”刚从巷子里查看完情况出来的廖当归听到三宝叔说的话，立马想起了小师姑提着的半篮子的红鸡蛋。
他几个箭步跑过去，果然在三宝叔脚边发现了一个被踩碎了的鸡蛋，蛋壳用大红粉染得红艳艳。
“红鸡蛋！”廖当归猜测这红鸡蛋十有八九是小师姑提着的，“六宝叔，赶紧看看附近还有没有红鸡蛋！”
“小少爷，不是六宝叔不找，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红鸡蛋，我们出来是找月季小姐姐，不是找红鸡蛋的……”
“小师姑提了红鸡蛋，黄家人送的，一篮子……”
六宝叔一听，急得想骂娘，恨不能把“你不早说！”他真想把这个臭小子吊起来，用鞭子抽他。
他不再管鞋底的鸡蛋碎末，在附近找了起来。
“这里！”
廖当归在一条巷子里看见了许月季提的篮子，篮子里还有五六个红鸡蛋，周围还散落了十来个。
离篮子十几步路口还有一只绣花鞋。
如果说十户有六七户人家都有相同的篮子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这只鞋就完全打断了廖当归的最后一点妄想。
这只鞋百分百是他师姑许月季的。
他把地上的鞋捡起来，摩挲着鞋面上绣的月季花。
当初他还笑话过她：“你们姐妹就因为以花取名，就非得在衣服、帕子、荷包还有鞋上都绣了不同的花吗？”
“你大姐的就全部都是芙蓉花，你的小妹的就全部是丁香花，你的就全部是月季花。就不能许芙蓉给自己绣朵月季花，你给自己绣朵丁香花，许丁香给自己绣朵芙蓉花？”
他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得意地笑着：“这些都是我大姐绣的，她愿意绣月季花我就穿月季花，她愿意绣丁香花我就穿丁香花，你有意见吗？”
他摇摇脑袋不再想，而是警觉地打量着这条小巷子。
“六宝叔，你先回回春堂跟祖父、父亲说一声，我去那边看看。”
他还真没有认真看这是什么巷子。
他慢慢地沿着巷子往另一头走去。
这巷子与别的巷子没什么区别，两边各有十二户人家，都紧闭门户，没有人在外面行走。
巷子的另一头通往云裳街，云裳街是大塘镇唯一官府指定的花街。
这条花街并不是卖花卉的街巷，而是烟花柳巷。
除了凤栖楼、花满楼和群芳阁三家有规模的青楼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窑子。
这条街白日里门可罗雀，异常冷清，只有到了傍晚时分，才会一个个大门打开，直到晚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莺歌燕舞。
他看着一排大门紧闭的秦楼楚馆，眸色不由地变得黝黑。
若是他家小师姑真的在里面找到，即使豁出去一条命，他也不惜把这大塘镇的云裳街变成历史。
许月季是在一阵颠簸，头疼和眩晕中清醒过来的。
她知道自己被绑架了。
她的眼睛已经被人用布条蒙住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她试着挣扎一下，麻绳的粗粝磨得她手腕生疼。
根据
她很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身无绝技，手无寸铁。
若是靠力气，她只有等死的份儿。
于是，她强迫自己静下来，好好地把事情回想一遍。
她提着装着红鸡蛋的篮子，走在廖当归的后头。
廖当归撂下那句“我迟早是你大姐夫”的狠话后，就加快了脚步顾自往前走了。
她在后面也加快了脚步。
但是不管她怎么迈开她的两条小短腿疾步，她还是在跟了两条街后就见不着廖当归的背影了。
她在心里暗暗骂他一句“重色轻师姑”，然后她听到身后有小孩子的哭声。
她回过头去，看了看，没有看到小孩，哭声也停了。
她心想，可能是两边小巷里谁家小孩哭了。
她不再理睬，刚转过头，就被一股蛮力拉住了。
她被人拉住脖颈后的衣领，捂住了嘴，拖着进了一条小巷。
挣扎之间，她手中的篮子掉了，脚上的鞋子也被蹭脱了。
就在她还想着要冷静下来自救时，脑子一阵眩晕，她看着巷子两侧的院墙和天空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她转了转还有些晕的脑袋，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绑住，被放倒了，侧躺在正在奔跑的马车上，驾车的车夫是个中年男子。
除了刚才那一阵颠簸后，马车一路走得很安稳，速度也很快，说明马车在一条比较宽敞、平整的路上跑。
从车厢里可以看出马车也比较宽敞，木板光滑，两边窗上挂的帘子也是上等的云纱，透光又透气。
她猜想自己要么是遇到拐子了，要么就是被绑架了。
如果是遇到拐子，那么她只有被卖掉这一个结果。
如果是被卖的话，卖到青楼妓院的几率最大，因为卖到青楼的价格最高。
还可能卖到偏远地区，卖给那些娶不起媳妇的光棍，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结果最好的也就是卖到大户人家里，当个使唤丫鬟，为奴为婢。
如果是绑架，那她还真的想不出来谁会绑架她。
作为许家的二女儿，许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人惦记的赚钱方子了，外人能看得见的收入也就是阿爹许有福给人种地的一点工钱，还有一碗粥的收入。
一碗粥的生意虽然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挣的那点儿钱还不够养这么一匹马的费用。
除去许家，就是只有廖府了。
若是绑匪想通过她从廖府那里发一笔横财，想来也不太可能。
在大塘镇，除了许家和徐家再没有人知道廖府的廖老大夫从前是京城皇宫里的太医，还是西北军营里的军医。
虽然到回春堂看诊抓药的病人不少，药费诊费也不低，但是廖府一向行事低调，从不做那些铺张浪费，显财露白的事儿，反而每年腊月会有义诊，免费给人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