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还会想:她在怀孕的时候,总是馋肉包子,许家齐他阿娘天天阴阳怪气说她好吃懒做,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作天作地,会作没了孩子的福气。
孩子最后没了,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作没了?
可是许婶子跟她说,那不是作,而是有些妇人怀孕之后口味会变。
许婶子说她怀安哥儿的时候很喜欢吃酸的,陈氏不让她多吃一口家里的腌菜,幸好许有福许叔时常跟他阿爹上山砍木材,会带一些酸不溜秋的野果子回来给她解馋。
等到她怀许芙蓉时,她吃不得一点的酸,最馋鱼,天天想吃鱼,梦里都想吃鱼。
幸好白水河里鱼不少,只是缺油少盐做出来的鱼腥味太重,惹得陈氏和小陈氏想呕吐,到她就是吃得又香又鲜。
王慧娘听了刘氏的话后才没有再自怨自艾,认为孩子没了是是自己太作天作地了。
而且,一碗粥最近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也越来越忙。
人一忙起来就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比如上个月,许族长家的大儿媳妇许梁氏来一碗粥找刘氏,两人背着她说许家齐又成亲了。
这次成亲的对象正是她们上次见过的许周氏的娘家小侄女周兰香。
虽然许梁氏是背着她悄悄地许许婶子说的,但是许梁氏性子爽利,嗓门大,她还是断断续续地听见了几句话,但是她猜也能猜到了。
王慧娘以前以为没了许家齐她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后来发现没了许家齐,她还是要活下去。
如今听了许家齐另娶他人,她竟然没有什么感想,只觉得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她想到了许月季说的那句话:“不要把别人看得太重,有手有脚的,谁离了谁不能活?”
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不那么在意了的想法。
“这还是我第一次喝喝酸梅汤,真好喝,又解渴,真是太谢谢廖小大夫了。”
许芙蓉听见阿娘和慧娘都在感谢廖当归,不知怎么回事儿,心中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气。
“慧娘姐你觉得,我们自己做的神仙凉爽水与这个相比怎么样?”
王慧娘脸上的笑容一滞,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才不把小老板和小债主都得罪了。
廖当归虽然脸皮厚,但是觉得自己费尽了心思,还冒着风险算计了小师姑,才得了这么一个不是休沐,还能见她一面的机会。
可是她不仅不看自己一眼,还不把他的心意放在心上。
他本来高高扬起的心,忽然就跌落尘土里,沾了满满的尘土。
刘氏听许芙蓉说的这话不像话,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见慧娘面露尴尬,廖当归脸色也不好,赶紧打圆场:“都是解暑的,都好喝,哪有什么不一样。你爱喝哪个就喝哪个。”
许芙蓉抿着嘴不再说话,其实她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许月季见廖当归利用自己不成,还吃了瘪,心情还不错。
“阿娘,你们慢慢喝着,我们先回去了,师父那边还等着我们回话呢。”
刘氏等人把他们送到门口。
廖当归突然回头:“小丁香,待会儿记得把盆还给人家啊。”
被点名的许丁香脚下一个趔趄:“你还不是没有给银子,要我去付账吧?”
廖当归大手一挥:“自然给了,记得哦,下次再请你们吃别的。”
说完,他特意在人群中寻找许芙蓉的身影,却发现她在刘氏的后面,与王慧娘并排站着,还侧着脸与王慧娘不知在说什么。
廖当归只好再次高声与他们一而再地道别,却始终没有见到他想见的场景。
真想跑过去,抓住她的两只耳朵,让她正视自己,好好听自己跟她道别,也听听她像从前那样,甜甜的,柔柔地说一句:“回去的路上小心。”
他回过头,负气地快步往前走。
在经过许月季时,小声地丢下一句:“哼!我迟早都是你大姐夫!”
许月季看着他越走越远,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摇了摇头。
幼稚的家伙!
喜欢人家,不正正经经,老老实实地去表白,去追求,反而这样别别扭扭、口是心非、喜怒无常,谁家姑娘能看出他的喜欢才怪呢!
她赶紧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 * *
廖当归走进回春堂,把肩上挂着的出诊箱放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直呼气。
之前喝的两碗酸梅汤在他急匆匆的赶路中早已经化作了汗水。
廖老大夫和廖大夫还在后院午休,也没有候诊的病人。
回春堂前厅只有六宝一个人,他坐在药柜边上支起两只手托着下巴,正在打瞌睡。
听到有动静,他还没有睁开眼睛,就习惯性地说道:“还没有到看诊时间,请稍等片刻。”
“六宝叔这眼神不好啊,等会儿我给你开两副药喝喝,保证您耳清目明。”
六宝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又跟着他从西北军营里出来,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这大塘镇。
就小少爷那臭不拉几的脸色,再配上那酸不溜秋的语气,他哪里看不出来自家小少爷满肚子的气呢。
六宝叔倒了一杯凉茶放在廖廖当归手边,一脸关怀地询问:“小少爷这是从哪里受了气了?谁这么胆大包天不把我们廖府小少爷放在眼里?”
廖当归一听,本来已经慢慢压下去的怨气一下子就散发出来了。
他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两口喝完,茶盏重重地搁回桌上。
可不就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吗?
六宝叔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两句话就像两支利箭,直直地插入自家小少爷的心上,还是穿心而过,留下血迹斑斑空洞的那种。
“哼!除了许……”廖当归迟疑了一下,终究知道事情轻重,没有说出来,讪讪地说道:“还能有谁!”
他说的是许芙蓉,三宝叔却误以为是月季小姐。
虽然小少爷只是廖小大夫,但是病人和病人家属还没有谁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