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年初那段艰难的日子后，先有大哥安哥儿的慷慨解囊，后有一碗粥虽然不多但是比较稳定的收入，家里的开销也就不再入不敷出了。
因为是正午时分，大多数人要么回了家，要么还没有出来。
茶水档只摆了一张简易的木桌和四张条凳，一个顾客也没有。
廖当归拉着许月季快走几步，一人一张条凳，面对面坐下。
“酸梅汤两碗，还是四碗吧。大娘，来六碗酸梅汤。”廖当归不等大娘招呼就先吆喝起来。
许月季看着大娘因为他的一句话表演了一次变脸，廖当归从两碗说到六碗，大娘从含笑到微笑，再到呵呵笑。
大娘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把六碗酸梅汤摆在他们面前。
一碗酸梅汤下肚，感觉秋老虎带来的暑热一下子就被赶跑了。
许月季喝只喝了一碗就觉得饱了。
这碗可不是前世小巧精美的小碗，而是实实在在的大海碗，一碗顶三小碗。
廖当归咕咚咕咚喝了两碗，打了一个饱嗝。
他半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太舒服了！小师姑，我跟你说，我在这里住了十来年了，镇上有七八家卖酸梅汤，就这俩最正宗，最合我口味。”
他见许月季只喝了一碗就不再喝了，指着她面前的两碗酸梅汤说：“小师姑，你怎么不喝了？赶紧喝呀，我可是算好了一人三碗的。不喝可就浪费了，是不是？”
许月季点头：“你说请我喝酸梅汤，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是不是？”
廖当归大气地说：“是啊，这东西不值几个钱五文钱一碗，你喝十碗、二十碗都没问题。”
“可是我只想喝一碗，剩下的这几碗，师侄努力。可能要快点，回去晚了，师父只怕要瞪你一眼。”
许月季以为她这样一说，廖当归会气急败坏。
她太了解廖他的食量，他喝两碗刚刚好，最多能喝三碗。
她知道廖当归也了解她的食量，她撑死了也就只能喝一碗。
可是他却一下子跟人家大娘要了六碗。
她猜想这小子肯定是要为难她，以报她要求他一个月的时间要背出整本书的背书之仇。
只是她哪能由得了他捉弄呢？
她就不喝，死活不喝，难道他廖当归还能端起碗往她嘴里灌不成？
如果他敢这么干，她跟师父说一句，他就得面壁思过一晚上。
要知道，廖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饮食有度，浪费无良。
廖当归就算有点小叛逆，有时爱怼人，但是在不能浪费粮食却似乎是从骨子里带来的。
她就没见过他有剩东西的时候，有时甚至是看见别人没有吃完的东西，他也毫不介意，拿起来就吃，直到吃完为止。
她就等着看他怎么把剩下的三碗酸梅汤喝完。
廖当归朝大娘招招手：“大娘，您有什么罐子吗？我这里还有三碗酸梅汤，喝不完了。”
大娘看了看自己的档口，摇摇手说：“没呢。小哥儿和小姑娘多坐一会儿，过一会儿再喝，才三碗，不多呢。”
廖当归摇头，说道：“不能多等了，家里祖父可凶了，回去迟了还得挨板子呢。”
大娘哪能信他，还打趣他：“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小哥儿家的老太爷定是健康长寿。”
虽然大娘说的完全没错，可是廖当归觉得没办法跟他聊下去了。
这是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觉得疼啊，还夸赞打板子的人力气大，打得准。
他端起一碗酸梅汤，起身三两步走到档口前：“大娘，跟您商量个事儿。”
大娘摇头摆手，急忙说：“小哥儿，不行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卖出去的酸梅汤可不能退回来给我了啊。”
她赶紧拿起盖子把装酸梅汤的的木盆盖起来，还用手紧紧压住，生怕他把碗里的酸梅汤倒回自己盆里。
廖当归这才知道自己的话让大娘给误会了。
“大娘，您误会了，我不是要退货，我是想借您的盆一用。”
“小哥儿，您看看，今儿的日头也不烈，我的茶茶水水都还剩一些，真的没有空出来的盆。”
廖当归解释道：“我也不是要空出来的盆，我是想把你剩下的酸梅汤全部买了……”
“你说什么？”大娘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那般大，“你说你要把我剩下的都买了？”
廖当归感觉大娘理解错了他的意思，继续解释：“不是全部，我只买酸梅汤，全部酸梅汤，别的我不要。”
“可以！可以！”大娘打开酸梅汤的盖子，估算了一下：“这里至少剩下十五六碗，算你十四碗，十碗就是五十文，四碗……”
“七十文，加上刚才的六碗，三十文，刚好一百文钱。”
大娘心里默数了一下，确定是一百文没错，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边去了：“对对对，小哥儿上过学堂吧？算得又快又好，我家大孙子今年也去了曾秀才私塾……”
廖当归见大娘大有讨论大孙子读书的事儿，也不怕失了礼节，赶紧打断：“大娘，您看，我一下子买完了酸梅汤，是要带回去给家里人喝的，可是又没有带东西出来盛……”
大娘端起盆，往廖当归前面一放：“这有什么难得？你端着我家盆回家去，喝完了或者空出来再还我就是。我日日都在这里摆档口，你明日来我肯定在。”
“那就先谢过大娘了。”
廖当归把荷包拿出来数了一百枚铜钱交给大娘，端着盆就走到许月季面前。
他把桌上三碗酸梅汤一股脑儿地倒进盆里。
“小师姑不会自己喝完了，舒服了就忘了你最敬重的师父和师兄他们了吧？”
廖当归咂吧着嘴，嫌弃地说：“亏他们对你这么好，把我这个小少爷都给比下去了，谁知道你吃好喝好时，都没想过人家……”
许月季又不是真的十来岁的小姑娘，会为他这番话而羞愧。
“我们当归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师父和师兄好像并不爱酸酸甜甜的味道。”她站起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