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一听气笑了:“你是说你偷我家东西,我还得赔你钱?”
“我可不是偷,我只是好奇,只是顺路经过,因为没见过这鬼东西,就摘些看看,谁见过顺点菜还把人打一顿的?”
许有福和刘氏都被他的无赖给气得说不出话。
村里确实没有那么讲究,到别人菜地摘点菜,还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也就骂几句,打人的还真没有见过。
一时间,村民们竟然也觉得许家夫妻有些过分了。
不就一点菜吗?还是那种吃了火辣辣,不受人待见的菜,何至于就把人给打成这样?
看着赖犁头烧没了衣服,裸露着的胸口,红艳艳的一片,还有大个大个的水泡,心里泛起了一些同情。
赖犁头三十几岁的人了,偷的东西还少吗?
谁家的鸡啊,狗啊,甚至是铜钱、银子,没被他偷过?
但是也没见谁就把他打成这样的。
村长也觉得许有福有些过了,同是枫树湾的村民,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就一袋子菜吗?
这半年来,许家的买卖越做越好,尤其是他们与一品鲜做起了买卖,又结识了知县大人后,他们家就成了枫树湾独一份的存在。
他们家几口人的言行处事越发的与村里人有了区别,尤其是他们家那几个孩子,听说都跟着族长家的二孙子识了不少字。
虽然自己家有三个孙子去了林秀才的私塾,但是自己家两个孙女对兄弟写的字,好像从来都不看一眼。
想着想着,他的心有些沉了。
“有福,若是没有拿别的什么,只是顺了点菜,就算了吧?”
许有福和刘氏还没有说话,赖犁头就嚷嚷:“算什么算?他们愿意算了,我也不能算了!我这一身的伤,可是他们弄的,村长你总不能让我白白受伤吧?哎呦!”
许有福心里憋屈,却不知道怎么去理论,一张脸憋得通红。
刘氏可由不得他胡言乱语博同情,她指着赖犁头的鼻子:“赖犁头,别以为就你长了一张嘴!老天还在上面看着呢。”
“我在我院子里点烛火,你来偷我家东西,慌慌乱乱撞上烛火,才烧了衣服,现在你竟然敢用你那鞋底厚的脸皮来讹我?想得美!”
“我家菜地是跟村长报备后,丈量出来的,我们家憨憨只在我许家看家护院,你偷偷摸摸进我家院子,偷我家的菜,我家憨憨不咬断你两条腿都算对你仁慈!”
赖犁头狡辩:“我说了我不是偷,我只是好奇,想摘点尝尝,是你们,一点情义都不讲,见我就打,还放狗咬我!你们就是匪子头!”
刘氏嗤笑一声:“我们是匪子头?大家伙来评评理,如果只是摘点菜尝尝,大白天不能跟我们说一声再去摘,非得半夜三更、悄无声息、偷偷摸摸地进我家院子?”
“大家不妨想想,若是你们家半夜三更进了一个人,你们害不害怕?你们又会不会抄家伙?”
村民们一听,刘氏说的太有道理,谁家里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进了人,能不怕?
若是那样,他们只怕不是像许有福那样把他反剪,也不是像刘氏那样,拿扫帚打,而是抡起手中的锄头、镰刀或者菜刀,朝他身上砍。
瞬间,他们心中的一点同情都转化成了憎恶。
“就是,你要是想摘点菜尝尝,也不至于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这不是找揍的吗?”
“有福嫂子和几个孩子整天整天都在家,真要尝个鲜,跟有福嫂子说一声,她还能不让你摘?非得偷!”
“偷惯了的手脚哪里还能管得住?一时不偷就手痒啊,这次惹了硬茬了吧?”
“就是!”
……
赖犁头一看风向不对,只能又装起可怜来。
“哎呦,我就知道,我家穷,我自小没了阿爹,阿娘又是眼睛瞎,你们看不起我,觉得我贱命一条,你们家富贵,我就是被你们打死了也活该。”
“我赖犁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那阿娘可怎么活啊?我娘命苦啊,十八就守了寡,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三十出头又把眼给熬瞎,眼看着我又要被人打死了……”
赖犁头之所以叫赖犁头,不仅仅是因为他姓赖,更多的是因为他为人很赖,能赖账就绝不从自己口袋里掏一个铜板,能赖在别人身上的事儿,无论怎样都要对方脱一层皮。
若是赖不掉,他就把他瞎了眼的老娘拿出来哭唱一番,让别人不能拿他怎么办。
也正因为是这样,他偷了东家的鸡,摸了西家的狗,枫树湾的村民也都只能臭骂一顿,然后自认倒霉。
许有福和刘氏一听他又提起他那瞎了眼的老娘,心中也是又气又恨,又无奈。
“赖叔,你阿娘真的很可怜!”一个带着稚气的女童声音想起。
众人的目光从许有福夫妻和赖犁头的身上移开,转向说话的小姑娘。
小姑娘站在许家堂屋门口,面对着他们,她身后明亮的烛光,让她半隐在黑暗中。
他们手中火把摇曳的火光,让小姑娘一张小脸或明或暗,或隐或现。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为她惊叹。
许家二姑娘!
许许有福家有三个丫头,个个不一样。
许家三个姑娘,大姑娘许芙蓉勤劳又温柔,每天都会去村口水渠边洗衣服。
小姑娘是个皮猴儿,打小就像个小哥儿,也爱跟村里小哥儿一起打打闹闹。
这两个丫头可以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唯独这个二姑娘,他们很少见着。
分家后,她倒是经常去后山,只是他们都在田里、地里忙活,哪有时间去后山?
偶尔能见到,也是她坐在牛车上,跟着许有福送货去镇上。
最近这些时日,他们好像完全没见过她了。
他们印象中又黑又瘦又小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在他们没留意的时候长高了一大截,原本黑瘦蜡黄的小脸,在烛火中变得圆润白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