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日,许月季收拾好箱笼,坐上牛车,被许有福和刘氏,还有许芙蓉姐弟三人,眼巴巴地送进了廖府。
他们推辞了廖伯的邀请,跟着许有福去了廖府后面的西十二巷。
昨日许有福刚跟着秦管家去衙门办了新的房契,拿到了宅子的钥匙。
同时,秦管家还交给他一份预支账款二百两的收据。
许有福一直以为家里只有一百多两,他知道的大额银钱就是卖方子的一百两,平时给一品鲜送神仙豆腐收到的一些碎银和铜钱。
上次,许有贵去县城赶考,他已经把所有的零用二两银子给了他。
如今他只能拿出一两碎银加二百多个铜钱。
刘氏倒是清楚自己手中的银钱有多少。
除了许有福知道的这两笔银钱,她还有徐夫人给许月季的六十两和上次秦掌柜偷偷放在礼品盒的三十两银票,统共有二百三十五两。
许芙蓉拿出了三两多,小禾苗也拿出了二两。
许丁香摇摇头,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竟然六两七钱。
“我跟张大伯和张大哥进山,张大伯帮我卖了一些,我就攒了一点银钱。本来我是要留着当嫁妆的,但是我也是要住新屋,不能一毛不拔,这是我全部家当了。”
当许月季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六两碎银放在桌上时,收获了五双惊讶又疑惑的目光。
这一百两是上次她把打禾机的图纸交给徐管家,后来徐管家就把这银票给了她。
徐管家说:“这是官府先支付的一部分奖励。”
她今日只想着凑银子买宅子,一时不察,还没有想好说法就拿了出来。
她讪讪笑了笑,说:“上次徐夫人他们来的时候,徐管家临走前给我的。”
见他们还是疑惑不相信的样子,她只好再次解释:“可能是徐夫人他们辣椒酱太好吃了吧。”
这个理由总算是说服了他们,毕竟秦掌柜也给了三十两。
刘氏把所有银钱拢在一起,数了数,竟然有三百五十四两。
这个庞大的数字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所以,昨日许月季只预支了二百两的账款。
许家人在新买的宅子里头逛着,越逛越喜欢,越逛越高兴。
他们自己开始畅想怎么安排新宅子了。
许月季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许月季一进廖府,廖伯就把她手中的箱笼接过去,把她带进了廖家书房。
“师父。”许月季恭恭敬敬地行礼。
廖老大夫从书案后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今日有些迟了。”
许月季心底有些慌,他们已经是天还没亮就从家里出发,只在牛车上吃了两个刘氏早起煮好的鸡蛋。
赶到镇上,日头也才刚从东锦山露出来。
“是月季的错,请师父责罚。”
许月季躬身不起。
“起来,跟我学医,不用这么多规矩,但是必须勤学苦练,胆大心细。”
“从明日起,卯时起,背诵一个时辰医学启蒙书,吃完早饭,我会讲一点东西,下午你就去回春堂后院跟着四宝分拣药材,晚上回来再看一个时辰书方能就寝。”
“是,师父。”
“不懂就问,问你师兄也行,师侄也行。”
许月季愕然:“不能问师父您吗?”
廖老大夫本来就严肃的老脸都要滴出水来了。
“能!”说完,他就走了。
老爷子走得有些着急啊。
她想到一个成语:“自作自受”。
老爷子算不算是自己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了个徒儿,然后又一副不乐意的别扭样。
许月季敛了敛神色,打量了整个书房。
书房左右两边是高高的书架。
八层书架摆满了书,每一本书都已经泛黄,可以猜测它教导多少代人。
许月季人小,个儿矮,还不到书架一半高。
她从左边最下面一层开始找,果然在最下面一层的角落里找到了《汤头歌》、《中药四百味》和《药性赋》等几本启蒙书。
《汤头歌》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而且都已经默写了一大半了。其他基本都是她没有见过的书。
她翻开《药性赋》,开始小声地诵读。
“寒性药:诸药赋性,此类最寒。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海藻散瘿破气而治疝何难……”
渐渐地,她就沉浸在一个个独特的中药名词以及它们各自神奇的药性里。
稚嫩的声音渐渐地大了,穿过门窗,飘散在外面的院落里。
戴着草帽的廖老大夫正手拿小锄头,给药圃的草药除草松土。
廖老大夫一边听,一边除草。
很快,他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碎。
“老太爷,月季小姐怎么不是先背《汤头歌》?老爷和少爷都先背《汤头歌》。”
廖老大夫手中的小锄头顿了一下,说道:“也许她已经会了。”
“怎么会?”廖伯不敢相信,他与廖大夫还有小廖大夫一样,并不知道廖老大夫在徐家发生的事情。
“就是老太爷当年被称为神童,也是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把《汤头歌》背下来,月季小姐不是才……”
廖老大夫继续手中的动作:“这医书虽然珍贵,但也不是只有廖府才有。”
“你是说……”廖伯想通老太爷话里的意思,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许家世代农户,最出彩的也就最近两代出了几个读书人,还是还没有读出成果的那种。
据一宝调查,他们许家从未出过与医有关的人。
再说了,若是许家有这么一本书,只怕也轮不到他们长房,更轮不到月季小姐。
廖老大夫见他百思不得其解,笑了笑,说道:“世上无解之事万万千,你就当做机缘巧合吧。”
廖伯觉得老太爷说得有理,也就不再纠结,反而佩服起他来。
“难怪老太爷就定了她了。若是老爷和少爷知道了,也不会那么大意见了。”
“呵呵,”廖老大夫冷冷一笑:“我做事还要看他们的意见?要不要老子叫他们一声爹?”
廖伯赶紧闭嘴,抬手抹一把额头的虚汗。
老太爷还在太医署时,可是出了名的翩翩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