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免税粮,许有福是不奢望了。
他一直有心买几亩水田种稻子,然后踏踏实实地种地,也不用三天两头买大米。
可是村长说村里的水田都没有闲着的,近期也没有谁家要卖水田。
但是二弟说的第二点,他却是有些心动了。
他自小就奢望能与二弟、三弟一样,能进私塾读书识字,只是一直不能如愿,到后来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直到前两个月,家里几个丫和小子突然买了书,跟着族长家二孙子开始读书识字。
如今,自家几个丫头个个都能读几本书,写不少大字,他也跟着能认出一两百个字了。
他更觉出了读书识字的好,是挣钱都无法比拟的。
若是几个女儿能说给三弟的同窗,既是斯文的读书人,又是三弟知根知底的人,想来必定比媒人介绍的要妥当一些。
许有富见他已经心动,也不再说什么,只说自己要趁天凉赶着多割些稻子,若是大哥大嫂有空也帮着阿娘和三弟一些。
许有福看了看刘氏紧闭着的屋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去灶房拿了镰刀去了老许家的水田里。
直到日头三尺高,刘氏和许月季他们姐弟几个才等回了晒得满脸通红,一身稻草沫子的许有福。
刘氏有些埋怨,但还是忍着不快给他盛了一碗粥,把留给他的一碗豆角炒鸡蛋从橱柜拿出来放在桌上。
许丁香一大早吃过早饭就去了张猎户家找秋水大哥进山去了。
这一趟,是许有福带着许月季还有小禾苗去。
许月季本意是想找秦掌柜试试秦家有没有合作意愿,不料却在一品鲜见到了意外之人。
“有福老侄,月季姑娘,我们主子昨夜刚回来,今日大早特地等着你们呢。”
秦掌柜带着她和阿爹上了一品鲜三楼的一个包厢,包厢里已经坐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二十五六岁,一袭松色刻暗纹的长袍,腰间束了玄色锦带,显出清瘦颀长的身姿,整个人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他的眉修长疏朗,眼深邃而有神,透露出一种自信和决心。
另一个约有十八岁,身形清瘦,容颜如画。
他身着一袭简单的轻紫色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同色的锦带系起,轻轻地倚在椅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之上,很是随便的姿势,却透着一股优雅高贵。
许月季心中感叹:天然美男子!
一个雍容雅致,一个优雅高贵,两个都是妥妥的美男子。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颜控。
想想也是,学生时代天天对着一本本几厘米厚的书,后来在妇产科天天对着的不是男婴,就是初生婴儿的爹。
哪有美男子可言?
秦掌柜躬身,对着年长一些的美男子介绍:“这是我们主子秦家大少爷。这是知县大人家的大公子。”
许有福等人连忙行礼。
“几位长辈请坐。”徐大公子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三杯茶,一一端到他们面前。
“长……长……长辈?”许有福诚惶诚恐,哪里敢坐下去:“当不起,两位少爷说笑……”
秦大少爷秦清衍一脸认真地说:“许家叔公,我表弟并未说笑。”
说着,他还是忍不住泛起了笑意:“许叔公的二女儿可是他姨姥爷的唯一爱徒,可不就是他姨吗?所以你们都是他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
秦掌柜很有眼色地把许有福按下,坐在椅子上,又在许有福旁边拉开两把椅子,让许月季和小禾苗坐下。
徐大公子徐若星对于自己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姨只是在听到母亲说起的时候有过诧异,更多的是兴致。
徐家与廖家来往最多的就是自己了。
他对自己那个姨姥爷再了解不过,他的刚正不阿、威武不能屈,他是没有见过,但是他死倔死倔的样子,他见得可多了。
有一次,一个生产完的妇人,胞衣下不来,稳婆束手无策,妇人的丈夫来找他表叔廖大夫。
他姨姥爷非得要跟去,还要亲自施针、开药,最后产妇因为拖延太久,加之失血太多,人没了。
产妇的丈夫听闻媳妇没了,性情大变,对他们父子一顿暴打。
二宝叔控制住那大汉,表叔细细解释妇人去世的原因,希望大汉能冷静,他那个姨姥爷却让二宝叔和表叔出去。
等他姨姥爷从屋里出来,一张白脸成了画师的调色盘,红橙青紫色色俱全。
徐大公子点头,笑容真诚:“是实实在在的长辈,今日若星以茶代酒,敬三位长辈。”
许有福看向许月季,他见二女儿竟没有显露出丝毫紧张之色,心中暗自佩服。
许月季给他一个稳住的颜色,父子三人接受了徐大公子和秦家大少爷的敬茶。
秦家大少爷虽然浑身没有铜臭味,但毕竟是商人,他开门见山地谈起了辣椒的事。
他开出的价格很高,每斤辣椒一两银子,他根据秦管家的描述估算了一下,许家半亩地的辣椒,应该能有三百斤左右的红辣椒。
他认为半亩地就是三百两银钱的收入,对农户来说已经是顶了天了,许家应该满意。
果然,他见许有福又惊又喜的神色,满满的不敢相信,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嘴角,很快又恢复平静。
“秦家大少爷,恕我不能答应。”许月季不顾她的话给满桌子几个人造成的影响。
“我们的辣椒不直接卖。”许月季不卑不亢,徐徐道来:“辣椒红了,我们会把辣椒籽取出来留作种子。至于辣椒皮肉,若是您要,我们可以按照您刚才给的价格直接卖给您。”
“若是您不需要,我们可以自己做成辣椒酱或者晒成辣椒干,还可以做成辣椒面,不管是哪一种,能长时间存放。”
秦家大少爷与徐大公子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是意味深长。
两人心中同时想起了秦掌柜和徐管家关于许家二姑娘的评价:人精。
秦大少爷右手一根食指在桌上轻轻而有规律地敲着,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这声音在静悄悄的包厢里,扩大了十倍。
秦掌柜和许有福觉得有些沉闷,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