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想什么呢?问你话都没个回应?”
许有福后背受了一掌,有些吃疼,却也从无尽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了。
“啊?你刚才说了什么?”许有福挠挠头发,愧疚地问刘氏。
刘氏无奈,只能再问一次:“我问你同不同意?”
许有福还是有些浑浑噩噩,一脸懵问道:“同意什么?”
刘氏伸手又是一掌拍在他背上,气鼓鼓说道:“你是失心疯了,还是耳朵聋了?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就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许有福搓搓手掌心,愧疚地说:“我一时恍惚了,听岔了。”
刘氏真想把他退出屋去,再不让他管这事儿,但一想到规矩大过天,又是二丫头的大事儿,只好耐心地再说一遍。
“回春堂的廖老大夫托徐夫人来问,二丫头许月季愿不愿意跟着廖老大夫学医。”
“啊?我没听岔?”许有福一激动,两手紧紧抓着刘氏单薄的双肩,“真的是镇上回春堂的廖老大夫?”
刘氏点头,说:“嗯,回春堂的廖老大夫。”
“回春堂的廖老大夫想收月季为徒?”
刘氏又点头,说:“嗯,廖老大夫想收你二女儿许月季为徒。”
许有福确信自己没有听岔,确定天大的福气降临在二丫头的头上,心中由开始平静变为后来的微波荡漾,再到现在的波涛澎湃。
他抓着刘氏的手一时加大了劲儿也丝毫不觉。
刘氏被他抓得有些疼,皱着眉头,扭动了一下身子。
许有福见自己把衣服弄疼了,赶紧松开双手,在刘氏肩上轻轻揉了揉。
“好一点了吗?还疼不疼?”他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担忧,与尚未散去的激动交织在一起,古怪之态令刘氏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刘氏把许有福放在她肩上的手甩开,“我看你不是同意。”
许有福脸色一变,严肃地说:“不许瞎说,我哪有不同意?”
刘氏举手,用一根食指戳戳他的额头:“你这里刻着:你铁定同意。”
许有福憨憨一笑,抓住她的手指,乐呵呵说道:“同意!铁定同意!呵呵。”
刘氏心里也高兴,高兴之余又免不了感慨:“我们家这个二丫头,以前闷声不吭,后来总算开了智慧,如今又得了廖老大夫的看中,也不知道这天大的福气,她这小身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许有福本就不是细腻之人,哪会想这么多:“有什么受不住的?听说开国皇帝夏太祖也是农户出身呢,人家的富贵不比二丫头大了去了,照样长长寿寿,活到六七十岁。”
“还有那镇西大将军的阿爷老将军,听说是草寇出身,跟着太祖打天下,不也光宗耀祖,子孙满堂?”
刘氏见他今日竟与往日不同,话多了不少,忍不住打趣:“怎的今日懂了这么多,往时却不见你说起过?”
许有福嘿嘿一笑,说道:“今日高兴!不是今日才懂得,从前阿爹给二弟、三弟讲时,我也在一旁听了。今日一高兴,就突然记起来了。”
刘氏又担忧:“二丫头毕竟虚岁也只十一岁,去了也不知会不会不习惯。”
许有福觉得媳妇担心有些多了,安慰她说:“镇上有徐夫人和知县大人。再说,二丫头也不走远,就在镇上,你若是想见她,我们每日送了货去一品鲜,我就送你去回春堂见她。”
刘氏听了心里舒服多了,嘴上还是嗔怪道:“你当回春堂是东市码头,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你又当二丫头是去玩?我还能想见就见不成?”
许有福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
当年二弟十三岁去杂货铺当伙计时,阿娘每逢集市就去杂货铺见二弟,没几次就惹了老板不快。
为了保住二弟的差事,阿娘生生忍了下来。
他说那些话也只是安慰安慰她而已。
夫妻俩商定后,从屋里出来,依然分开各自招待客人。
徐夫人听刘氏说许月季阿爹同意了,虽然在意料之内,但还是真心为许月季这个小姑娘高兴。
之前,小女儿盼儿的怪病让她操心了许多年,她以为盼儿这辈子都只能这样过完了。
谁知道,在她不再抱有希望之时,却遇着了这个小姑娘。
她就像冬日暖阳一样,像溺水浮木一样,让她和盼儿看到了希望。
黄白之物肯定是不能少的,但是若是有其他途径,能让她改变命运,不管是对许月季和她的家人有利,对自己也有利。
毕竟,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生病呢?
所以当表姨夫得知开药方的人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他提出收对方为徒的意愿时,她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他。
她还记得,表姨夫接过盼儿根据许月季口述写下的方药时,口中念念有词。
许久才说出一句:“这方药,从何而来?”
已过花甲之年的表姨夫,常年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有些颤动,目光中有着她看不明,猜不透的东西。
尽管表姨夫是长辈,但她还是遵守诺言,没有说出许月季。
但是表姨夫是能为了离开太医署能在殿前跪三天三夜,还能在军营里一呆就是十年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
表姨夫不再追问方药的事,而是讲起了盼儿的病情,还前所未有地询问盼儿的日常生活。
她还一度以为不喜人情世故的表姨夫总算懂了人情冷暖,谁知表姨夫的最后一句话竟然让她被口中的茶水给噎着了。
“你替我去问问许家小姑娘愿不愿跟我学些东西。”
她没有想到表姨夫竟然对她用起了行军打仗的计谋,从她和盼儿的闲谈中猜出了方药的来源。
她虽然只在大塘镇生活了半年时间,却早已知道表姨夫一生所学并没有传于外人,所以才会在离开镇西军营时,把唯一的儿子留在了军营。
即使后来在大塘镇几十年,也没有收徒弟。
她却不明白,如今已过花甲之年的他怎么突然要收徒,还是个小姑娘。
莫非一个方药就能看出天赋异禀,骨骼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