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季姐弟赶紧与徐家大小姐见礼。
许月季谦恭地说:“不值得夫人夸赞,这只是我们家无奈之下才发现的,再说,是徐管家徐爷爷把我们的吃食引荐给了一品鲜,才让我们免受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是我们要感谢夫人。”
徐夫人一听,这哪像个十岁乡下小姑娘说的话,分明就是个家教严明的家里出来的心思通透的闺秀啊。
徐夫人很健谈,她细细地问许月季一些农户人家的生活日常,问许丁香平日里的喜好。
她早已经知道小禾苗的情况,让丫鬟找来自己小儿小时候的几个玩物,有偶人、马骑和假面。
小禾苗得到许月季的点头准许后才接过玩物,给夫人鞠躬表示感谢。
小小的他憨态可掬,把徐夫人乐得笑眯了眼。
她似乎看到了自家几个孩子小时候可爱的样子。
徐夫人心里感慨: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哥儿,要不是个小哑巴,该多好啊。
不过对于许家现在的情况来看,哪怕是有一个哑巴养子也好过没有。
她想到了自己的手帕交,成亲后生了两个女儿,再无所出。
婆母对她的磋磨,对孙女的不待见,夫君对她冷漠,对女儿的忽视。
刚开始,她还唉声叹气,怪自己肚皮不争气,时日久了,她也就麻木了。
可就在她以为会这样过一辈子时,夫君带回来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子和一个三岁多的男孩儿。
她才知道她的夫君早在外面有了外室和外室子。
婆母和夫君开始还有些愧疚,劝说她把外室提为妾室,再把外室子记在她名下,并由她亲自教养,以后孩子定能和她亲近。
外室是否提为妾室,她无所谓,反正不是这个也会是另一个。
但是把外室子记在她名下,她怎么愿意呢?
然而,她拒绝换来的是一句“不接受就以无子、嫉妒已经不敬婆母休回娘家”。
为了不与两个女儿分离,她只能接受那个外室子成为自己的嫡子。
可是嫡子早已知道自己的亲娘,还能时时见着她的亲娘,他又怎么会把嫡母当亲娘呢?
徐夫人想到跟自己一样年纪手帕交,才三十出头就头发花白、形同枯槁,说是五六十岁,都没有人会怀疑。
哪怕是自己,和夫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怕是自己给徐家生儿育女,婆母还是给夫君塞了两个妾室,而夫君推辞不过,还是照样收下了。
每当看见那两个妾室,还有她们所出的庶子和庶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心里膈应。
与自己和自己的手帕交相比,许姑娘的阿娘算是幸运的了。
至少他们与婆母已经分家,自己能做自己的主,婆母没有要休了她,夫君没有妾室,也没有外室和外室子。
所以说,贫穷与富贵并不是能否获得幸福的原因。
“夫人——”丫鬟月香走进来,走到主位,躬身弯腰,伏在徐夫人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徐夫人脸上的笑容霎时褪去,凝上一层厚厚的忧愁,怎么掩都掩不住。
“许姑娘,实在是抱歉,本想多留你们姐弟几个多些时候,只是家里突发有事,急着去处理……”
徐夫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许月季跟前,许月季早已经站了起来。
“夫人不用抱歉,谁也不想有急事,真的遇着了,也请您放宽心。民女听过一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夫人要相信,问题总会解决的。”
“民女和小妹、阿弟也叨扰夫人许久,夫人不怪,民女也该回去了。谢谢大人和夫人款待。”
徐夫人似乎是被安慰到了,舒了一口气,笑得有些勉强:“真是懂事的孩子。”
她给跟着她走过来的丫鬟一个眼神,丫鬟从怀里拿出三个早已备好的荷包,递给徐夫人。
徐夫人把三个别致的荷包分给许月季姐弟三人,说道:“你们要是得了空,多来府上玩。”
许月季姐弟几个连连推辞,终究推辞不过才收下,并道谢。
她带着许丁香和小禾苗给徐夫人和徐家大小姐行礼,告退。
出了门口,他们就看到徐管家正在院里小亭子里等着他们。
徐管家带他们往后门走去。
张三原本按着徐管家吩咐,把牛车停放好后,带着许有福在徐管家自己的小堂屋喝茶。
这时,他已经得了徐管家的信儿,让下人传了早已安排好的饭菜。
等徐管家带着三个孩子进来没多久,下人们就提着食盒进来了。
很快,桌上就摆了七八样菜肴。
徐管家招呼大家:“二丫头、三丫头,还有小禾苗,不要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想吃哪个夹哪个吃。就像徐爷爷在你们家吃饭一样自在。”
他又对许有福说:“许老侄,徐叔我一把年纪了,无儿无女的,我今儿把你当侄儿,你把我当叔就行,你跟我客气就是不把我当叔啊。”
许有福一脸憨笑带着不好意思和受宠若惊:“不敢不敢……”
出了“不敢”二字,别的他也说不出来了。
徐管家才不理他那么多,连着给他灌了几杯酒。
许月季边吃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阿爹喝了几杯酒。
她这个阿爹不知道是爱喝酒还是真不知道怎么推酒,人家还没怎么劝酒呢,一下子八杯酒就下了他的肚子。
等会回家,他肯定是酒驾了,就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醉了。
她可真担心他回去时还能不能赶得了牛车。
最后证明,许月季的担心是没错的。
一顿饭下来,许有福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醉得站都站不稳了。
徐管家吩咐张三把许有福等人安全送回枫树湾许家。
张三一听,徐管家真是太懂他的心意了。她早就想着去枫树湾蹭饭吃了。
他费力地把许有福扶上牛车,许丁香趁机帮了一把,才把阿爹挪到牛车上躺好。
他跟着许月季姐弟三人一同朝徐管家挥挥手道别,然后轻松一跳,坐在了车辕上。
他吆喝一声,一挥手中的枝条,鞭打在牛屁股上,牛车慢慢地往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