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祠堂走出的时候,封赴阳脸色如常,即墨酒探究地朝她看过去,看不出一点异样,这反而让即墨酒的心里打起了鼓。
封赴阳并不和即墨酒对视,她知道即墨酒会跟在她身后来祠堂,所以刚才特意设下了结界,还好即墨酒害怕封赴阳生气,也很识趣地没有用蛮力打破结界。
夜色掩映之下,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地一路回了住处。封赴阳坐定后,即墨酒试探地递了杯茶过去,像极了那些向桃之讨要一官半职的魔族。
封赴阳自然地接过茶,却不喝,她的心里充满了纠结与挣扎,憧憬与恐惧同时占领着她的心。
她感到自己被命运所牵引,仿佛一颗棋子一般孤独地在巨大无比的棋盘上移动着。
命定之人?她曾说过会挑战天道,那么天道中既定的这些规则也注定成为她所挑战的对象。
“师父,你知道我来将溪族的目的吧?”
即墨酒微微颔首道:“知道。”
“你信那位离长老所说的吗?”封赴阳极为认真地盯着即墨酒的脸瞧。
“你信吗?”即墨酒也不问离长老到底说了什么,而是反问着封赴阳。
封赴阳幽幽问道:“你想知道他为我占卜的结果是什么吗?”
即墨酒沉默片刻,回答道:“无论答案是什么,终究会变成我想要的那个答案。”他说这话时十分笃定,仿佛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封赴阳不由得想起曾经的即墨酒,也是这样一副神情,可是一切还不是没能如他所愿?这世间的因缘际会,哪里就是他说得准的呢?
然而,封赴阳确实忽略了一个事实,即墨酒已经是神界独一无二的存在——尊神。多少神在通往尊神的道路上止步不前,又有多少神在那条追求的大道上化为云烟,偏偏出了即墨酒这个例外。
超脱于外的即墨酒,天道对他而言,做些改动也不是不可以,比如这些发生在封赴阳身上的事情。
封赴阳的眸子深邃如秋水,稍稍沉默一会儿,放下了茶杯,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算了,没意思得很。”
“不早了,休息吧。”即墨酒走上前,轻轻抚了抚封赴阳的发顶,对于封赴阳的情绪,他不愿深究。相处这么久,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徒弟时不时就会犯傻,陷入某些死胡同里不愿出来,这种时候,他只能干等着。
封赴阳点了点头,和衣躺在了身后的床上。
即墨酒指尖一动,灭了桌上的灯烛,侧躺到了窗边的榻上。
这一夜的月色格外清亮,两人不再说话后,周遭变得非常静谧。月光如同调皮的精灵,越过夜幕,将窗边的即墨酒笼罩在了光晕之中,为他镀上了一层神秘感。
即墨酒的脸朝着封赴阳的方向,他的半张脸隐在月光投射的柔和阴影里,露出的一只眼睛如深湖一样宁静,仿佛看透了时间流转,看尽了光阴变迁。
他与月光彻底融为一体,超凡脱俗的气质牢牢地吸引住了封赴阳的眼睛,封赴阳就着这样一幅美景,沉沉地睡了过去。
冥界主城。
“冥心呢?”冥秋冬走进冥心宫里后,没有见到冥心,倒是冥心的随侍站在门口。
“回冥主,公子他前几日出关后出了趟远门,不让属下跟随,昨天刚回来就去陪小小姐了。”
冥秋冬轻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悦,“人回来了,你们怎么不来报?”
那位侍从恭敬地回答道:“公子说冥主日理万机,不便打扰。”
冥秋冬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也走向了冥楚儿的住处。
封赴阳被百红衣掳走那次,即墨酒找来冥界时,将一个炉鼎扔给了冥楚儿,也正是在炉鼎的帮助下,冥楚儿居然恢复了一丝神智,虽然看着还是呆呆的,偶尔却能给一点回应了。
“喵,喵喵。”冥秋冬刚要进门,就听见了几声猫叫,他正奇怪呢,就见到冥心拉着冥楚儿走了出来,而冥楚儿怀里,还抱着一只虚弱的猫。
冥秋冬嫌弃地看了一眼,说道:“楚儿本就虚弱,怎么还养了这样一只东西。“
“二哥。”冥心随意地叫了一声。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猫?”不知为什么,冥秋冬越瞧那猫越觉得不对劲,他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那猫。
冥心伸手将挡在面前的冥秋冬推开些,扶着冥楚儿走出了门,他也懒得向自家二哥解释了,他只知道,楚儿很喜欢怀里的猫,这就行。
“啧。”冥秋冬不高兴地望着冥心的背影,又说道:“你无心冥界事务,一心只在楚儿身上,她如今不过是个活死人,你还指望她能恢复正常不成?”
这话让冥心停住了脚步,他怎么不清楚这个道理,可是即墨酒留下的炉鼎给了他希望,他不愿意放弃。
更何况,父母和大姐死后,他的心如同被巨石重重砸击,那种痛意深入骨髓。冥秋冬忙于冥界大小事宜,根本无暇顾及冥楚儿的死活,只有他默默陪伴在失而复得的小妹身边。
“二哥,你不愿小妹好起来吗?”
冥心的问话十分艰涩,冥秋冬听了,不由得长叹一声,“原本,冥界是该由你主事的。”
冥秋冬的思绪又回到冥界接连办了几场丧事之后的那几天,冥心万念俱灰,全然没了同封赴阳等人决裂时的硬气,一应事情全留给了冥秋冬一人面对。
父母在世时,冥秋冬是有过表现自己的想法,也想让父亲挑选继任人时首先考虑他。
可是双亲一离世,他便换了一种心情,他只想做那个默默守护着弟弟妹妹的哥哥,冥主的位置交给冥心,他才能更加放开手来,站在局外,守护一切。
无奈,冥心受了打击,倒是不争了,他只好顶上,以另一种方式完成守护。
冥心不理冥秋冬,一直将冥楚儿带到了院内的草坪上,就那样看着小妹和小猫玩。
过了许久,冥心才说道:“二哥,你如今是冥主,再不要提这些不该提的了。有我在,永远不会有人敢动冥界半分。”
他说得狂妄,冥秋冬依稀看到了当初的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