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肥头大耳,堪称绫罗绸缎展示架的中年男人从临时搭建的踏板上颤颤巍巍的落在了甲板上。
林元和云枕面色一变,还未开口,便看见那中年男人色眯眯的看着昭昭。
“林昭昭,你为了躲我倒是厉害,竟然百两银子的价钱都能出摊,但你绝对没想到,”这男人舔了舔嘴唇,显得甚为油腻,“我花了一万两银子已经把你从楼赎出来了。”
他得意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卖身契:“瞧瞧上面写着的,是不是你林昭昭的大名?”
昭昭面色苍白:“不、不可能的,妈妈怎么会卖了我……”
“为什么不能卖了你?你这般不听话,连客人都要选了又选,我不就是长得不如他们俊俏,你就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妈妈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你又没有走上花魁的路子,赚不到钱又清高至此,也只有我肯花大价钱给你赎身。”
“王苟,我不信!我不要跟你走!”昭昭泪流满面。
但卖身契在手,王苟半点都不怕,这人说白了已经是他家奴,他就算当众上了她,那也是没错处的。
“我劝你好好听话作我的第十三房小妾,不然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王苟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亲芳泽。
他看见昭昭哭得越狠,心中感觉越是得意:“来人,把她给爷拖回去,爷今天就要洞房花烛!”
昭昭脸色煞白。
元枕和林元忙上前阻拦。
元枕:“王苟!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昭昭!”
林元:“妈的!要想抢走昭昭,也要过了我这一关!”
昭昭有些害怕的往两人身后躲了过去。
但元枕和林元本身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刚挡上去,便被王苟身后的精壮打手一拳一个放倒了。
苏晚都没眼看。
真以为英雄救美很容易吗?没钱没权还不是要被动挨打。
她见昭昭哭得可怜,心中也觉得这美人配一个猪头着实可惜了。
于是偷偷拉了拉萧景逸的手:“相公,我们救了昭昭姑娘好不好啊?”
萧景逸对眼前的这一切没有半点看法,他甚至觉得这昭昭被抓走也好,免得这小宫女一天到晚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儿。
于是冷着脸看着苏晚:“……不好。”
苏晚倒是也不意外听到萧景逸这般回答。
但她还未开口呢,那肥头大耳的王苟竟然转头便把视线落在了苏晚身上。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没想到这两还挺会玩,有了昭昭这样的大美人,还带了个面生的。”
王苟眼神不断在苏晚面上胸口停留,特别是落在苏晚胸口上的目光太过直白,让苏晚都一阵恶心。
萧景逸面色一黑。
在此之前,暴君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胆大包天到调戏他的贵妃。
苏晚本想劝一劝萧景逸救美人,但这会儿听见王苟骂她,顿时不着急了,只是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指向王苟:“相公,他欺负我。”
萧景逸冷笑一声,看着这肥猪的眼神已经十分不快。
偏偏这王苟又说:“相公?没成想姑娘你还是个嫁了人的?嫁了人的好,上起来别有滋味。”
“不如这样,你舍了你那不中用的相公,跟了我做我的小十四,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王苟根本就不在意苏晚身边的男人。
他爹是朝中重臣,他向来欺男霸女习惯了,半点没觉得抢了别人老婆有什么不对。
“还愣着干什么,全都给我处理了。”萧景逸的声音明明并不大,但说出口时人人都听到了。
苏晚同情的看着王苟:“你完了。”
王苟还不知道大祸将至,笑得色迷迷的:“美人,我可不会完,我厉害得很,你要试一试吗?”
林元和云枕全都倒在地上,刚刚他们想要起来继续救昭昭,结果被打手又无情的铁拳教育了一番。
两人正忧心,恨不得和这些打手拼命时,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不过几个呼吸间,这张并不大的小船便突然站定了五六个一身漆黑的护卫。
他们刚一站定,便轻轻松松解决完了打手。
王苟更是被暗一压着跪到了萧景逸面前。
“主人,应该怎么处置他?”暗一低头,单膝跪地。
出门在外,他们并不会称呼萧景逸为陛下,而是会直接唤他“老爷”或者“主人”。
王苟一个不察被人按倒在地,脸和甲板亲密接触后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好大的胆子!有种的全部放了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朝廷命官左侍郎王尉之子!你们谁敢动我!”
苏晚眼神更加怜悯了。
但云枕和林元却面露难色,两人家中只是有钱,但遇见这样有权的人,还是被压了一头,甚至不敢得罪太深。
他们看着萧景逸的眼神甚至是带着渴求和愧疚的。
渴求萧景逸好人做到底,愧疚竟然让他得罪了当朝官员。
“你说应该怎么处置?”苏晚抓着萧景逸的衣袖。
萧景逸面色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他安抚性质的拍了拍苏晚的手背:“别怕,为夫去去就来。”
苏晚没想到这人角色转换还挺快,从哥哥到相公,只有一艘花船的距离。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缓缓走到满头大汗的王苟面前。
萧景逸看了一眼暗一腰间,从上抽出一把配剑,毫不留情的砍了下去。
鲜血溅起八尺高,萧景逸脸上都溅了些。
那颗人头咕噜咕噜的,便滚到了林元的身前。
他面色恐惧的看了一眼萧景逸,大叫一声,竟吓得晕了过去。
萧景逸杀完人,把剑往地上一扔。
“不过区区侍郎之子,竟敢调戏我妻。”
“该杀。”
昭昭顿时瘫软在地,看都不看再看萧景逸一眼,浑身都微微发抖。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杀人就像吃饭喝水一般轻易,这绝对不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云枕腿一软,虽然没像林元一样直接昏死过去,但他也踉跄了一下,抓住船舷才没有彻底倒地。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竟然敢杀了当朝大臣之子!
萧景逸杀完人,抬眼一看,便看见小宫女喜欢的美人吓得脸色煞白,看着他的目光活像是看着什么恶鬼。
竟还有一个大男人被吓晕了。
本来他觉得杀人只是平常,但看见他们如此反应,又想到这小宫女并不喜欢看见他杀人,顿时心口一窒。
竟有些不敢回头看那小宫女的神色。
她是不是也像这个女人一样,看着他的眼神只剩恐惧和厌恶?
苏晚没想到有一天看见这暴君杀人并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有些帅。
殷红的鲜血溅了一两滴在他略带苍白的脸颊上,看起来就像是雪中红梅,透着些孤傲。
王苟身下蔓延的血缓缓散开,像一朵开得正艳的曼珠沙华。
再配上旁边摇摇欲坠的红衣美人昭昭,竟有些苍绝艳丽。
暗一早就习惯了看见暴君杀人,此刻表情连一丝一变化都没有,只是默默从船上捡起自己的佩剑,站在了一边。
萧景逸回过头,看着坐在原地似乎被吓呆了的苏晚,眉头紧皱。
苏晚眼神全都落在王苟手上的卖身契上,倒是一时之间没有发现萧景逸的神情变化。
她脸上露出些嫌恶,萧景逸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暗一是萧景逸身边呆得最久的暗卫,对萧景逸的变化非常敏感,只眼神瞟了一眼,便心中暗道要遭。
苏晚见滚了一地人,想了想直接站了起来。
在萧景逸的注视下缓缓往他身边走去。
“……若是害怕,倒也不用勉强。”看着苏晚面上的表情,萧景逸冷声道。
苏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谁害怕了?”
“你不害怕?”萧景逸紧皱的眉头渐渐放缓,“……他可是死在我的剑下。”
“我为什么要害怕?”苏晚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面上又露出嫌弃的神色,“我只是觉得他着实有点辣眼睛。”
辣眼睛?
萧景逸目光也落在了无头尸体上,因王苟实在太胖,倒在地上的身体像肉山一般,确实有点恶心,辣眼睛这个形容词倒也贴切。
他抿了抿唇,心中的不满全都在苏晚的一句话下烟消云散。
苏晚一点也不忌讳的蹲下身,伸出手指从王苟的手中嫌弃的扯出昭昭的卖身契。
萧景逸见她脸上真的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现在还有闲心那卖身契,彻底放松了。
卖身契一到手,苏晚便站起来,走到瘫软到地上的昭昭面前,蹲下身把那张卖身契塞进了她的手里,昭昭的手一片冰凉,但皮肤柔滑白皙,倒是真的挺好看。
“他已经死了,你不用害怕。”苏晚冲她露出一个笑。
昭昭有些发愣的看着她,眼睛里还带着泪光:“……死了?”
“卖身契你自己拿好了,去留你自己决定,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那人自己找死,苏晚也不介意帮一帮美人。
手中的卖身契薄薄的,昭昭愣愣的看了一眼,突然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苏晚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人难过的时候若是不去安慰她可能自己哭一哭就结束了,但若是有人去安慰,往往会更加难过。
昭昭一个忍不住,扑在苏晚怀中便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长得漂亮,扑进苏晚怀中时像是带着一阵香风,柔弱无骨的,让苏晚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谢、谢谢姑娘,但是、但是王苟可是左侍郎的儿子,我即便拿回了卖身契,可能……”
“呜呜呜……”
苏晚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安慰:“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王家报复,不过你自己有什么出路吗?”
“真、真的吗?”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的,仰头看着苏晚。
“嗯,具体不好解释,不过我相公会处理的。”苏晚说。
“我、我有个自赎身的姐妹,在城中开了一间胭脂铺子,我若去找她,她不会拒绝的。”昭昭擦了擦眼泪。
“那好,卖身契你自己收着,从此以后便是良人了。”
昭昭伏在苏晚怀中,只觉得遇见这姑娘真是自己今天最幸运的事情了。
“抱够了吗?”
冷不丁的,萧景逸的声音落到了两人耳中。
苏晚叹口气,她现在是真的觉得萧景逸的占有欲有些过于强了。
昭昭有些害怕的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的从苏晚怀中退开:“姑娘和公子对昭昭有大恩,昭昭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昭昭能办到的事情,昭昭绝对不会拒绝。”
萧景逸冷哼一声。
苏晚把昭昭从地上扶起来,转头走到萧景逸身边。
萧景逸面色阴沉,脸上的血迹都没有擦。
“别动……”苏晚伸出手去,大拇指落在鲜艳的血迹上用力擦了擦,萧景逸低头看她,眼睛里全是她的倒影。
血迹已经有些干涸,苏晚用了些力气才擦干净,做完这一切后,萧景逸的脸色果真更加松缓了。
真的很好哄。
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伸手挽住了暴君的胳膊,小声说:“相公要怎么处理这个人?”
“杀都杀了,还不满意?”
“他这番做派,还不是因为有个爹兜底儿,相公如此英明,自然不会姑息贪官污吏,对吗?”
她言笑晏晏,半点不掩饰自己对别人的算计,狡黠得直白。
“再说。”萧景逸道。
他嘴角微勾,并不像是不管的样子。
苏晚很上道,当即甜滋滋的说:“我就知道相公最厉害了。”
萧景逸侧过头冲着暗一吩咐:“把这腌臜东西的尸体扔到左侍郎门口。”
暗一抿了抿唇,知道萧景逸这是要给小宫女撑腰了。
骂谁不好竟敢骂圣上心间上的人,一刀砍了倒是便宜他了。
暗一打了个暗号,黑衣护卫拿头的拿头,抬尸体的抬尸体,直接上了那王苟刚刚下来时的船上。
随后强迫王苟那些落到湖水中刚爬上甲板的打手,让他们划船去了岸边。
云枕见那女子的相公竟然半点不怕,心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逐渐升起。
这个人……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