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盛德帝的态度那般强硬,想要为简家翻案便得有足够的证据。
而刘珏将那封书信放入太傅书房这件事,显然并不足以让盛德帝放弃帝王的尊严。
刘景云反复思索琢磨着刘珏这段时间的经历。
发现三皇子的心思缜密,完全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知道,三皇子背后有着卢太师一家的亲力相助,且卢太师为了三皇子寻了许多能人异士做幕僚。
这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奇人也并不奇怪。
可是,当今陛下尚且壮年,且已经立了太子,即便是三皇子想要争夺皇位,也应徐徐图之,断不该此时便将简家除去。
且不说简太傅在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就说太傅此人立场向来中立,从不参与朝堂内部权利争斗这一点,简太傅也显然不是他争权夺利路上的最大阻力。
可是,为什么,三皇子会率先对简太傅下手呢?且做的还这般不留痕迹。
忽然,灵光一闪,刘景云猛的瞪大了双眼。
会不会,这事本就不是针对简家,而是怀王府呢?
刘珏受歹人挑唆,陷害太傅,今日在朝堂上便已经明了。
虽说,帝王顾忌着威严和那封来自边疆的书信,并没有因此彻查此事。
可是,昨日的事情便没人知道了吗?
刘景云摇了摇头。
若是此事本就是针对怀王府的一次阴谋,那么明日,刘珏朝堂告母以及陷害简太傅的事情便会传遍京城。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之前,简家被抄没,天下文人只当是太傅通敌,本就是不齿的行为,自然没人出头。
可若太傅是被冤枉的呢?
那他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必得为简太傅讨回公道。
到时候,即便帝王不予追究,刘珏也定将成为天下文人首要抨击的对象。
想到这里,刘景云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呵呵!”
他苦笑出声。
本想着为太傅平反,可现如今······
“哎!”
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为太傅平反,那必得牺牲珏儿,不为太傅平反,那他便会永远失去林儿。
想到这些,刘景云的心脏再次一阵一阵的抽疼起来。
刘景云整夜都在思索此事。
简林自然也并没有休息。
她让翠鸟准备了纸笔,研了墨,自己独自书写了一整宿。
直到天光大亮,她才缓缓放下笔。
“咳咳!”
她掩嘴轻咳几声,待嗓子里的痒意退去些,才拿起那墨迹还未干的本子交给翠鸟。
“翠鸟,想办法将它给京城中的说书先生,送些银两也好,或是用其他办法也可,让他们说这本子上的故事,最好是能尽快在京中风靡起来。”
“是!”
翠鸟恭敬接过本子,什么也不问,便应诺答应了下来。
“切记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省的!”
翠鸟再次应诺,转身便要退出去。
“等等!”
简林忽然开口将她叫住,然后皱眉思索了片刻,又拿起笔,沾了墨,快速的在纸张上写了些什么。
待落下最后一笔,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笔,将那纸张拿了起来,小心的吹了吹,才又将它递给翠鸟。
“这个,找些小乞丐,教他们读会,然后在京城里传播开来。”
“是!”
翠鸟应诺,却没有立刻离开。
“王妃可还有其他事情?”
简林一怔,回眸看向一脸郑重的翠鸟,摇了摇头。
“没有了,你且去吧!记得我的嘱托便好。”
“是!”
翠鸟微微福了一礼,才放心的离开。
“咳咳!咳咳!”
翠鸟离开后,简林又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
她用帕子掩着嘴,压抑且剧烈的咳着,不多时,口中便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片刻后,这阵咳嗽过去,简林松开捂着嘴的帕子,看见上面那抹猩红,苦涩的笑了笑。
随即,她又若无其事的将那帕子卷了起来,塞进了垫子下面。
她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端起桌上已经没什么温度的茶水,抿了一口。
放下茶盏后,她才缓缓放松身体,让自己靠坐在了美人榻上。
她不信刘景云,不信刘珏,更不信帝王,她要用自己的方法为简家洗刷冤屈。
次日一早,王管家便急匆匆去了刘景云书房。
“怎么了?”
正提笔写着什么的刘景云看到脚步慌乱的王管家,皱眉问道。
“王爷,京城中传出流言来了。”
刘景云一怔,手中刚沾满了墨的笔停顿在了半空中,随即一滴墨汁缓缓低落下去,一瞬间晕染开来,在纸张上留下一团墨色的痕迹。
“都说了什么?”
片刻后,刘景云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那已经脏污的信笺,开口问道。
“是童谣,小孩子们唱的童谣。”
“哦?”
刘景云抬眸。
“如何唱的?”
王管家想了想,才开口不怎么熟练的复述起来。
“天下师,教天下,不求功,不取利;明堂嫉,奸臣佞,蒙冤屈,受屈辱;一朝卒,家抄没,风云起,遮真相。帝王坐镇黄金殿,消息传来而不言;眼见蒙冤赤诚背,忠义淹没在血泉;在血泉。”
王管家说完,忐忑的看着刘景云。
刘景云则良久没有反应。
他低垂着眉眼,定定的盯着地面看了许久。
“哎!纸包不住火,终是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罢了,罢了,就随她去吧!”
说完,将那刚才被墨汁晕染的纸张团了团,扔在了一旁,紧接着又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快速的写了起来。
不多时,一封书信便写好了。
他放下笔,拿起那张宣纸,吹了吹,直待那墨迹干了,才缓缓折了起来。
然后,装入信封,封好,抬头交给王管家。
“派几个得力的人,将这封信交给负责押解简将军回京的殿前都虞候司马将军,就说本王承他的情,请务必照拂简将军一二。”
“是!”
王管家恭敬接过信笺,缓缓退了出去。
刘景云转头看向朦胧的窗外,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的林儿终究是不信他,也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