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林知道今日之事绝非小事,也因为刘珏这样的处理方法而感到悲凉。
想她半辈子心血都倾注在这怀王府和刘珏身上,若说一心打理王府是存了私心,她绝对点头承认。
但对刘珏她却全然一心一意,没有半点私心。
到如今,孩子长大了,即便遇到了困惑也不愿意和自己说了,她也理解,可是缘何闹到了朝堂上?
这般兴师动众,即便之后误会解开,那孩子便没想过,母子二人又该如何相处。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头疼。
怀王府本就距离皇宫不远,不足半个时辰,一行人便已经来到宫门前。
简林被翠鸟扶着下了马车,依着内侍官的意思站在宫门外等待通传。
这一等便又是一刻钟的时间。
“咳咳!”
简林本就处在病中,此时被冷风吹着,她不免又咳了起来。
“王妃!陛下宣召。”
正在此时,内侍官员出来传唤。
翠鸟又为简林拢了拢披风,才让开道路,让简林跟着内侍太监往大殿走去。
内侍走的缓慢,简林一路跟着,并没有觉得吃力,只是,因着受凉,她总不自觉的咳几声。
“王妃!”
待走到正殿的玉阶上时,内侍转头看向简林,眼神却停留在简林拢的严实的披风上。
简林没有多想,抬手解下披风,交予内侍,便抬步走上玉阶,朝着那个一般女子永远都无法进入的大殿走去。
冬日里的冷风在玉阶上尤为刺骨,简林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抖,嗓子里也再次痒的难受。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玉阶尽头那巍峨的殿宇,掩嘴轻咳几声。
玉阶虽长,但即便是慢慢走,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
简林很快便来到了这座大虞朝无数女人一辈子不可及的殿宇。
“参见吾皇!”
她进入殿中,目不斜视走上前去,然后缓缓跪了下去。
“怀王妃免礼,起来回话!”
盛德帝威严冷沉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简林表情淡淡,没有丝毫畏惧的站了起来。
“怀王妃可知今日为何召你上殿?”
“妾身不知!”
简林的声音一如以前一般平静、淡然,让人无法听出她内心的情绪。
“今日怀王世子刘珏敲响登闻鼓,状告怀王妃三大罪状!”
盛德帝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如既往的冷冽,但这一次,却让简林失了往日里的淡然,
她的心陡然一颤,然后猛的抬头看向威严的帝王。
“三大罪状?”
她喃喃低语,然后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少年。
“哪三大罪?”
她不可思议的问道。
刘珏没有回头看简林,依然笔直的站着。
简林的反应很正常,但对于从来都是一副淡然态度的简林来说,这样的反应无疑是过激的。
盛德帝皱眉,转头看向刘珏。
“既然王妃不知,那世子不妨再将那三大罪状说上一番。”
刘珏拱手行礼。
“是!”
然后依然如刚才一般站姿,将那罪状复述了一遍。
简林静静的听着,仿佛听什么天方夜谭一般,紧蹙双眉。
直到刘珏说完,她依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怀王妃有什么要说的吗?”
盛德帝适时开口问道。
简林没有应声,只定定的看着刘珏,仿佛没有听到盛德帝的声音。
良久,久到朝堂上一众大臣开始窃窃私语,盛德帝身边的曹公公看着脸色逐渐冷沉的盛德帝,不得不开口提醒。
“王妃!陛下在问您话!”
他唤道。
简林回神,收敛了思绪,躬身微微福了一礼后,缓缓抬头,直视着威严的帝王。
“回陛下,妾身从未做过世子所述罪状中的事情。
林婉儿死于难产,一来是侧妃身子本就孱弱,并不适合受孕生子。
二来则是侍妾甑氏身边的丫鬟受了小人蛊惑,跑去侧妃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导致林侧妃受惊小产所致,与妾身没有任何干系。”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刘珏。
眼前的少年,从出生便是她在抚养。
十四年的悉心照料,认真教导,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孩子能报答自己什么。
所以她在刘珏能够明事理的时候便将他的身世告知与他。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到的孩子,对自己没有丝毫感恩不说,反而对着自己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
想到这里她忽的想起不多时,翠鸟在自己耳边说起的话。
那时翠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简林紧紧皱起眉头。
翠鸟今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定是不知刘珏敲响登闻鼓的事情。
那么翠鸟是如何会忽然那样提醒自己呢?
就说人一但对一件事情产生怀疑,便总能联想起许多和这件事相关的事情。
正所谓,一事通,事事通。
此时的简林便处在这样的状态下。
她忽的想起刘珏对简家的态度,想到翠鸟说起父亲书房里搜出书信时的表现,脑中猛的清明。
是了,能进入父亲书房的人的确不少,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书信放与父亲书房的也只有那么几个。
简家人排除了,便只有非简家的外人,而现在想来,这外人中能够做出此等事的只有刘珏。
时间只过去一瞬,但简林已然将事情全部串联起来。
她看着刘珏,忽觉眼前的少年是如此的陌生。
从小待他如亲外孙的父亲,陪他玩耍嬉闹的兄长,一心信任他的丰烨。
所有人都抵不过有心人的恶意挑唆。
此时,简林内心的感情极其复杂。
伤心,难过,失望,甚至是憎恨,这许许多多的情绪不断在她的身体里撕扯、翻涌。
让她整个心脏都颤抖起来,气血也不住的向上翻滚,随即耳中一片嗡鸣的响声。
她缓缓闭上双眼,以此来缓解自己耳中的嗡鸣声。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脸上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冷静。
只是,当她开口说话时,那颤抖的声音依然出卖了她。
“至于,迫害王府妾室那便更是无稽之谈,王府中除了林侧妃便只有尤氏和甑氏两房侍妾。
甑氏谋害侧妃被王爷送还给了太后,此事京城中人尽皆知,太后她老人家就是证人。
至于尤氏,她本就心术不正,作恶多端,被王爷发现,但苦于证据不足便只能将其永生禁足。”
话必,她又将视线转到盛德帝身上。
“这两件事情,当年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陛下圣明,定是能查到。”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将嗓子里突然翻涌的血气强压下去后,继续说道。
“至于妾身逼迫怀王有家不能回,这便更是无稽之谈,怀王不是妾身的孩子,他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妾身从不觉得,自己有左右王爷决定的能力。”
说完,她便低垂下眉眼,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