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主帅正中威坐,见夏青礼如此狼狈,便也猜得几分。毕竟虢国攻蜀的军队打的是他的旗号,他原以为盛国不会料想他竟会率军出现在长生门外。
这主帅不是别人,便是虢国太子太尉领骠骑大将军石司卫。这石太尉是盛国的宿敌,曾率军27次攻盛,胜少败多。是虢国先厉王托孤三重臣之一,也是现在宣王的老师,从小就培养宣王,劳苦功高。但石太尉为人谨慎,许是失败的多了,这几年不敢轻兵冒进。这次更是先派出议和使一探虚实,为他接下来的谋划积累信息。
“太尉!下官有失官仪,请太尉恕罪。下官有密情禀报,还请太尉屏退左右。”夏青礼慌张的说道。
石太尉颔首回意,示意左右退下,随即怒斥:“夏大人这一路辛苦了,恐怕从营门到我这中军大帐,夏大人都是失了魂,丢了魄的闯进来的吧!夏青礼,你也不怕动摇我军心!你该当何罪!”
“太尉饶命,下官实在是不敢耽搁,恐误了军情,一时不察,请太尉恕罪。”夏青礼一连磕了几个响头,脸色惨白,颤声道。
“你且说说,对方来人是谁,说了些什么,让你如此失神?”石太尉厉声问道。
“回禀太尉,盛国来使是林磊的二公子林熙煜,年方八岁。”夏青礼声音逐渐下降,一直埋头不敢直视石司卫。
“一个八岁的孩童,把你夏大人吓成这样?你当真是吓大人!”石太尉正色道。
“回太尉,不是那孩子吓人,是那孩子说的话,请太尉容禀。那林熙煜说太尉此刻正在忧心三件事,其一不知长生关隘守军几何;其二我军哨骑应该已经回报,盛国伏兵几许;最关键的是其三,那孩子说林磊已经看破太尉计谋,知晓太尉此次攻伐的目标是长生,并将安插在其身边的细作抓住。此事下官一无所知,怕误了太尉的大事,这才慌忙来报,请太尉赎罪!”夏青礼又一次将头埋下,浑身战栗,跪倒在地,不再起身。
这三件事,桩桩如剑,件件如刀,石司卫忍不住去瞪夏青礼。厉声喝道:“你当真不知,这是那林磊布下的迷魂阵?怎的被一个小孩子几句戏言吓成这样?”
可就在此刻,传令兵在帐外请求入见。石司卫允准入见,只见那传令兵单膝跪地,行礼完毕后说道:“报太尉,左路哨骑探报,离营50里发现盛军粮草大营,储有锅灶千数以上,预计可供万人补给;右路哨骑探报,离营60里发现盛军骑兵踪迹,按痕迹看,应有万人出没。中路哨骑探报,长生城内一切正常,后门仅有少数百姓出入,未见大规模撤退迹象。”
“退下!”
夏青礼跪了半天,又听到这些消息,此刻头脑似清醒了一样,赶忙上前说道:“方才太尉都听到了,按哨骑的探报,至少应有2-3万盛军埋伏,这与那林熙煜所言丝毫不差,而我军只有2万,若攻城时,腹背受敌,恐再现当年的长生之役啊!”
这夏青礼黑不提白不提,单单去说那长生之役,要知道当年长生之役的主帅也是石司卫,因那场战役,石司卫白白损失掉了获封异姓王的机会。而今这夏青礼又提这事,惹得石司卫大怒,威严的发话:“夏青礼,休得胡言。你怎知这不是林磊的计谋。”话虽是这么说,可石司卫内心也打起鼓来,不说这长生关隘可屯兵2万,单就左右路哨骑的回报就够让他担忧的了,可最让他头疼的是安插在林磊身边近十年的暗桩,难道真的被拔了?林磊当真知晓了他调虎离山的计谋?若此时与暗桩联络,恐怕更坐实了他是细作的身份,可不联系,又怎能知道林磊是否知晓这计谋。
“你先下去吧,待本太尉思量片刻。”石司卫并无什么异样,吩咐夏青礼下去休息。
石司卫内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能轻动,但这到底是不是林磊的计谋,必须查清楚。萧辉不愧是学过心理学的,他深知一个小孩子做议和使,除了意外,更重要的是向对方表示我林家都在城内,若这长生无诈,林磊怎么会将全家人性命交付于此,这便更加深了石司卫的怀疑。石司卫小小的叹了口气,还是跟朝堂上的TA联系一下吧,虽然耗费时间更久,但相对更安全,且得到的情报更真实。
这飞鸽传书,至少得10天,若情报是假,那渝州的援兵恐怕就要到了,可若情报是真,此次攻伐恐怕又要铩羽而归。就今日,且派一营人马去试试水,看他们的防御如何,若能破敌,倒也省了我的猜疑,石司卫握紧拳头,即刻吩咐道:来人呐,着虎贲营酉时进攻长生关隘,不可恋战,遇阻即回。
“是!”
林熙煜一行随即回到长生,一进营门,林熙煜就对等在营门的都头道:“快快传命,令所有守军换战时铠甲,即刻登门防守,传令兵,速取冲天炮一门,置于后门,等我发令,即向天放炮一响,快去!”
都头吓了一跳,赶忙应声前去,林熙煜与提辖走进大帐,提辖传唤军医前来为林熙煜医治。提辖笑道:“公子此番迷魂阵,定能让虢国思量几天,这样也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恐怕不是!我猜虢国今日便会攻城。”林熙煜忙道。
“为何?”
“试探!若我是主帅,听了这些,太过巧合,一定会试探虚实,若我猜不假,那虢国定会派小队人马前来探营。我们只需要做好应对,让他们感觉我们有防备即可。提辖大人,请速速登上城门,严阵以待,稍后,我也会前往与你一起督战!”林熙煜说道。
“好,我这就换上铠甲,登门!”
酉时正,虢国大营鼓声震天,虎贲营呼啸而出,直奔长生城门。而林熙煜业已整装待发,所有城墙均有军士掌旗,远远望去,似乎有几千人之数。
待到虎贲营的骑兵已至城门300步,长弓兵已拉开架势,数百弓弩呼啸而来,挡住去路。随即虎贲营的步兵蜂拥而至,至少几百人,眼见就要临近城门。
“放炮!”林熙煜一声令下,炮声震天。虎贲营勒马止步,相互观望。而此时,从右翼突然杀出盛国骑兵,其身后灰尘漫天,看似几千匹战马呼啸而来。
铛铛铛,虢国大营鸣金收兵,虎贲营丢下几十具尸首折返回营。此时,长生城墙上提辖高声喊道:“子时之前,请贵军前来收尸,我等必不放一矢。”
“这叫杀人诛心。”林熙煜笑道,他知道这一次,他赌赢了。
原来从右翼杀出的就是早就埋伏在此的涪城骑兵,只有几百骑,不过是在马尾系上滚木,造成万马奔腾的样式。
而此时,虎贲营部将前来回禀石司卫。
“回太尉,此役,标下观城内守兵绝不少于千数,我营正面强攻时,其右翼杀出骑兵至少一万。标下看情形不对,勒马后撤,特来回禀。”那部将人高马大,说话倒也干脆。
“知道了,下去吧,整军备战!”石司卫吩咐道。
深夜,石司卫默默走出中军大帐,面对对面长生关隘的灯火,叹息一声。时也命也,石司卫为虢国征战半生,只想着,能在此时再为先王攻下一城,也不枉他们君臣一场。怎奈时局变幻,宣王对他这个老师原本十分信任,可半路杀出一个大国师,当中挑拨离间,造谣生事,使得他们君臣离心。原本此刻若能拿下长生关隘,是为宣王立功的绝佳机会,谁承想,这林磊居然留下这么一个聪慧的儿子,想来,这次又是折戟沉沙。与其在这里徒耗钱粮,不如早早班师回国,到宣王那里负荆请罪。想着未来的诸多不顺,石司卫顿感巨石压身,有点喘不过气。此时,白日里夏青礼身旁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看石司卫面色沉重,似乎心事重重。
“父亲,莫要伤感,儿子看这次未必不是好事。”那年轻人宽慰道。
“信儿不必宽慰为父,时局如此,不是你我凡人可改的。”石司卫一改往日的威严,面向年轻人轻声说道。原来,这白日里与林熙煜对决的年轻人是石司卫的幼子,石文信。虽也不过才8岁,但却最受石司卫的宠爱。此刻,石文信面对月光下的长生关隘,暗暗下定决心,终有一日要攻入此关,为父扬名!
翌日,虽有万般不舍,石司卫已基本定下,大军徐徐后退,逐渐退回桂州。这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以石司卫的谨慎,他不能甘冒风险,强攻长生,但也正是他的谨慎,保住了虢国两万精锐。原来,渝州节度使青天并非延误救援,而是在林磊出征时就布下陷阱,若虢国趁林磊援蜀之际,偷袭长生,渝州军将从背后偷袭虢国,而渝州军为了麻痹虢国的细作,当真没有在长生驻扎一兵一卒,这才引来了石司卫的2万精锐。但谁也不曾想过,半路杀出一个林熙煜,居然靠自己的智谋逼退了石司卫。
“父亲不命人去追那石司卫吗?”站在青天身边的孩童稚嫩的问道。“正儿,今天为父再教你一计,叫穷寇莫追,且不说石太尉这部队不伤筋不动骨的有序撤回桂州,就算是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了,总还要给他们留有余地,让他们南撤。逼狗入死巷,必遭反噬。记住了吗?正儿?”
“记住了,父亲!”年少的青正望着歌舞升平的渝州城,似懂非懂的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