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接前道:
白家人便用驴把用铜钱、银两买收的油料驮到山外出售,但由于加进了脚价和卖油人吃喝及其它通关节的人情费用,使价格悬了起去,且外面油坊也很多同行挤兑的厉害,只好把运出的货降价处理后,设的几处店面也撤了,算总账到亏去了很多。
再一宗更是了不得,本是靠种罂粟卖烟土发起来的,可是衙门禁种,只种了两三年就没能再继续。各房便转为暗里倒卖,却没想有人告了密,青州县衙来人收去烟土,将各房几个主要倒卖人逮去坐监,不是将倒卖烟土赚的银子全部贿赂了县爷和看押衙役,怕是捉去的人割头不算,白家全族满门抄斩都是可能。至于开的几个杂货铺都因山里人越来越少,其赊账也越来越严重,不赊吧卖不出,可赊出去了又收不回,有些赊账人户出了山就没回转,彻底算收不回了。眼前那些立那儿的铺面基本上成了一个摆设。
还有更是这几年里兆和、兆礼等上一辈几个主要的能人相继去世,现在只有兆和的大儿仁顺支掌着白家的门面,同时他也成了白家岁数最大的老者。他看到儿孙们一家家做的事情都成了朽木烂肠,天天心里甚是焦急,加上另几枝股出去的几个大房子孙传来的消息都不好,更让他忧虑白家的前程难以有个转机。
这一日他拄着拐杖,穿着儿媳们织的细布大襟衫子,脑后吊一根白发长辫,到地里察看庄稼的长势。走到北上河交百庙河岔口西边的坡脚处,看到一只山猫同一条大蛇对峙一段时候各自逃去,他就踩着列石过了百庙河对岸,在林家二房次孙茂福家借到一把锨走了,从此老爷子再没有回三岔口。当日他的儿子昌旺一大家人到处寻找也未找见,这时候茂福去了告诉,老爷子到他家借锨不知做啥,走时一再嘱咐,请他来告明如他倒到了那地儿千万不要挪动,就把他葬那儿。昌旺听了似乎有了些明白,因前几日早晚例行到父母睡屋问安时就听父亲说,白家运气糟糕可能是地脉不济所造,必找到活生的地脉圈了拦头儿定住方可看运气可否扭转,这次父亲是不是找地脉去了呢?于是他就叫了回山里度暑的儿子盛前,顺了百庙河北岸坡脚向上游找,盛前自小聪慧,半大时就送到了青州城大房办的私塾里读书,每年暑天就要回山里住段日子。此会儿父子两个来到了北上河交百庙河的旁边林子里,在坡脚见到的一个场面把他们惧怕的过了好些年都不敢后想:一个长条形的浅坑里躺着他们要找的亲人,亲人的胸口上竟还插了一根干竹棍,竹棍子插进的胸口周边血痂子都硬梆了。坑沿浮土楞上一把锨倒在那儿,可能就是老爷子向茂福借的那把锨。林昌旺哭起来,老爹你咋这狠这残呀,自己挖坑自己睡,还在胸口插根竹,一直慢慢儿血流干,活活把自己疼死痛死啊!
“不一致呀,”林青感到大惑不解,忍不住插问:“欣宜爹说他太爷爷的爷爷胸口插的是一把杀猪刀,这儿怎么成了干竹棍呢?况和你前说的也不一致呵……”
老神仙捋着胡子哈哈笑起来,不等林青问完便截了话:“百年过去的事,谁看到了现场?传到你面前一个样,传到他面前又个样儿,只要有那件事也就是实哩。”
“可我还是不明白,是谁在他的胸口插了竹或者杀猪刀?为什么非要插在胸口?插在身体的其它致命处不也可以致他于死吗?”
“咳,小林施主,看来你真不知呵,地脉这东西是个活物呢,只有热血才可镇下固住,从这儿看,不论竹和刀,肯定是仁顺自己扎进的,胸口那儿最薄,且血最热,扎进去人死的最快,苦痛也就受的最短。我们的仁顺祖爷懂这个呢!”
“噢一一!”林青翻悟之余,仍感着没能尽释。
老道人接前继续讲道:
昌旺擦了一把泪,遵照林茂福传的他父亲嘱言,拿起坑沿那把锨,铲了堆在坑沿上的土甩进坑里,就那样把父亲掩埋了。
让人惊奇的是,过头期昌旺领着儿孙给老爷子烧纸,插在老爷子胸口露在坟外的那根干竹棍竟长出了青枝子。
真是灵效,至那以后,不知是祖爷抢的地脉起了作用还是白家自然转了好运,接下来的两年里,单仁顺这一房下面几个儿孙媳妇,接连的生仔,竟一连生了十个男丁,且他们做的各路生意都是十分的顺畅兴隆,虽地里庄稼收的平常,但昌旺的大儿盛前这年考取了拔贡生,一时的全青州县都轰动了,府里县里衙门都来祝贺,白家一时的成了青州的名门大户,连北山根仓廪也取消了对林昌旺这一房的捐银赋粮。
为祝盛昌,林昌旺大兴土木建庙,以谢上天的荫蔽护佑。他找来了阴阳先生用罗盘子选庙基,最后定在他父亲的坟前一一北上河同百庙河交汇口他家的一块地里。也怪,没想到他父亲的坟堆后有个崖头,并是那段坡脚仅有的一个崖头,且还窄小,竟在定下庙基的那一夜垮下来,恰好把仁顺老爷子的坟压住,压得一点影儿都不见,因崖头的垮下,崖头处同那段坡变的浑然一体,因此选的庙基后显得豁然坦缓,而前面因有两河交汇的河滩、流水,视野也是十分的空旷。因此上阴阳先生玄起来,说他选的庙址是确灵验了,以后白家会了不得,要昌旺付他加倍的赏钱。而白家更是高兴,出手大放给的更多,且主人一心的也要显示实力,为尔此庙开始的构划都是三进的宏伟大殿,大殿还必是叠檐飞脊,雕梁画栋,廊庑衬映,殿与殿须阔院石栏相连。无论殿、廊、院、阶,都用凿钻整齐的大青石铺就,栏身必镂清雅之兽鸟。并必显其轩宇之气势。庙建好用时达二年久。建成的庙果有前、中、后殿,中殿最奢阔,供着几人高的太虚真武金身大帝,后殿供着真武大帝的父母,前殿供的是送子观音。还有左殿右殿,左边供的是龙王,右边供的是关公。
庙完竣那日,轿子抬来了青州城里的七品县爷,由白家名人盛前陪着,县太爷撸袖握了大椽狼毫,悬腕一挥而就,两个浑厚劲刚的魏碑正体跃然纸上:丁庙。庙名就这样儿展在了围其书案周围的文人骚客眼前,也同时引来了一遍赞叹和掌声。
贺祝之事闹了好些天,但主要场面还是在三岔口。因白家大坡前场地太小,且周围林子遮蔽聚人不易,多部分人来看了庙又回到三岔口,因那儿河街上有旅店饭馆,吃的住的极是方便。同时白家人为锦上添花,还请来了青州城里的梆子戏,戏台搭在三岔口白家老宅几进的大院外禾场上,大戏一直唱了三天三夜,琴瑟鼓锣之声昼夜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