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算盘狐疑地把女儿看了一眼,问:“你和那林家娃子(林青) 还有瓜葛?”接着他把崔建那天听了他说林家话后的脸色、举动说了一遍,但他没有说出他讨的是啥账的细节,他心里明白着呢,欣宜要是知道了他讨的是啥账,尽管是他女儿,也会和他闹得撕破脸。“莫不是他去坏了林家的事?”白算盘心里思忖到这儿把饭碗“咚”的礅在饭桌上,眼睛瞪着欣宜吼起来:“叫你狗日的不要跟林家娃子有来往你就是不听,这下他们啥会儿能还我们账!”
欣宜知道林青家和他们家从祖辈就有矛盾,中间出现你借我还的债务事在所难免,但这个她管不着,现在从父亲的话里看出因自己和林青的关系崔建报复去报了案这事她不能不管,可现在只是猜测还需要证实。气愤和憎恶让她翌日很早就回到了青山镇街上,而进了屋却不见崔建,她就装着找崔建的样子到了林业派出所的院内,可里面不见什么人,只有值班室的门开着,她走进去见里面原是一个熟人在值班,她问崔建来过没有,值班人微笑着说他前天来说这两天山里外朝坡可能有人偷运树,后来再也没见着。被证实了,一股怒火在欣宜心底腾腾地窜,她装着懒洋洋的样子,靠在办公桌沿漫不经心的和那值班员又闲聊了几句就走出了派出所。
走出林业派出她就去找崔建,找到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置人死地,她要同他撕打。可走了一段路有了些冷静,撕打又有什么用呢?质问又有什么用呢?唯一的就是离开那个家,去找到林青帮他解决眼前的困难才最现实,此时她还不知道林青已外逃。她回到街中二层楼上,在卧室提了包挂在肩上,回到街上搭了一辆便车又回到了三叉口,背着爹和娘悄然去了林家大坪。
那天刚好是星期天,林青弟弟林然、小妹林静都在家里。她走进屋,只感到屋内破破烂烂,清冷得人的肉皮发紧,尤其是小妹,长得都有她高了,一个大姑娘还穿着一身补丁的土布衣裳,特别上身穿的袄子那样小,袖子短得快到胳膊肘,尤其是人瘦得脸上只见骨棱,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显一双凄切失神的大眼眶,正睁得老大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她:“欣宜姐,看到我哥了吗?”
“你哥没在家呀?”
“你是来找我哥哥的?”旁边的林然警惕地问。
“啊。他走时没说到那儿?他啥时候走的?”
“他跑了。已有好几天了。”
“林静,你胡吣啥子呵!”侧边的林然打断了林静的话,他怕妹妹泄漏了家里的事,对白家的人要防着呢!
“跑了?为什么要跑啊?”欣宜感到奇怪,她还不知道伐树是很严重的犯法行为,她还以为像以前,放几棵树算不了什么。
林静这时两只眼睛扑扑嗒嗒滚出两串泪滴,“我想我哥,他在外头不知道咋受罪!”林静抬起手,用冻得裂着一道道口子的手腕擦着眼睛。
欣宜情不自禁上去搂着林静的肩膀也想哭了,她道:“小妹,林然,我不是外人啦,我也想你们的哥呀,你们应该把你们哥哥的事说给我呀!”
“你装的啥事都不知道似的,这事还是你们屋引起的。”林然睃着眼睛看着欣宜,愤愤的神色跃然脸上。
“我们屋引起的?”欣宜两只胳膊仍然把林静揽在胸前,脸却扭向林然问,心里十分诧异。
林然道:“我伯说,他在镇上医院治腿,你把人家给你的定亲钱给我伯交了住院费,你爹就来讨债,我哥没办法,就去放我们责任山上的树,那知道放自家的树也犯法呀,派出所的人来了要逮他,他夜里上后坡跑了。”
啊呀!原来是这样子,咋会出这事呢!她一点也不知道啊,再也没有必要留在这儿向他们姊妹两个解释什么,回去,立即回去阻止父亲再来讨账!
辞别了两姊妹,她转身刚走到门口那儿,正遇掮着锄头的林老万从地里回来。
林老万很客气,以长辈的口气留她在这儿吃午饭,欣宜无论如何也不在这里。
已走出屋外很远林静还在送她,她才突然想起来这儿要干什么,便拉了林静到面前,掏出身上的几十元钱放在林静的手掌中,“身上只有正多,下次来再给。”林静推转去,“不要,我们要买啥东西还能卖鸡蛋呢。”欣宜厉声的:“拿到!看你瘦成啥样儿了,在屋里在学校都要吃好啊,要不咋学习?”林静这时一串泪水滴在手掌里的钱上,“谢谢欣宜姐呀,有你这钱我们就不再吃淡菜了!”
“屋里断盐了?”林静头点点。欣宜一下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林静的脸,片刻一颗硕大的泪从她眼眶滚出,手由不住伸到林静的面颊上慢慢抚摸,“是欣宜姐不好啊,欣宜姐会想办法以后不让你们吃淡菜。”她边说扯了扯林静极短的袄袖,“小妹,看你穿的是啥衣裳呀,下次来我把我那件皮茄克给你带来,只是是我穿过的,但还是半新。”
“不,不要!我哥说他给我买滑雪衫呢!”林静急赤了脸忙说。
“可以换着穿呐,噢,对了,你哥回来了,可一定要告诉我呀!”欣宜再次辞别林静,走了好远,回头又嘱咐:“可一定啊!”林静在霞光里向她招手,“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