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赤衣的男子斜倚着苍木，眼尾下侧一颗红色小痣在发丝扰动下若隐若现，嘴角似乎总是噙着几分清浅的笑容。
男人身形修长微微低头，细细地梳理着金乌的羽翼，好不惬意。
——巫洵一出秘境就看到如此随性的一幕。
薛屿专注于金乌身上，似乎并未发现巫洵出了秘境，直到要梳理的地方被阴影覆盖了部分，手中的动作才微微顿住。
“秘境里面冷死我了，快给我暖暖。”
巫洵直接抱住了薛屿，手上还不忘往面前这人衣服里面钻去。
“……你不是可以用灵力或者魔气保暖吗？”
微愣后薛屿开口道，语气中似乎松了口气。
嘴上虽是如此，薛屿仍是放任着其动作。
“不要，就让我抱一会儿……”
巫洵将头埋在薛屿肩颈处，瓮声瓮气道。
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同那记忆中一样悄然消失……
浅浅鼻息扑在颈侧，淡淡的热意蔓上薛屿的脖颈。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渐渐收紧，薛屿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巫洵的侧脸。
“秘境中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巫洵沉默不语，半晌后在薛屿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启唇道：“‘无’死了吗？”
闻言薛屿有些哭笑不得。
该怎么回答？
是该说“无”就是世界意识吗？
还是说自己把之前的世界意识杀了，现在的世界意识是自己随手点上来的？
“‘无’已经消失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无’了。”
没有可以威胁到我的东西了，无需担忧。
“那你又会消失吗，就像……月桂的记忆中那样？”
巫洵手放松了一瞬后又收得更紧了。
薛屿明白巫洵的意思，微微叹了口气后，开口道：“我说过的阿洵，我本就是为你而来的，不会离开你的。”
薛屿抵住巫洵的额头，紧紧握住了他略带凉意的手。
不能言表的情愫随对视流转于四目。
“我在这不是吗？”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担心了好吗？”
温柔低沉的声音安抚着巫洵的心，理智回溯，紧绷的弦渐渐放了下来。
问题掩在心底，直觉告诉巫洵有些事情自己问了也搞不明白，甚至会招来麻烦。
但只要面前这人一直在，其他的都无所谓。
……
不一会儿巫洵主动放开了薛屿。
“不冷了？”薛屿打趣道。
巫洵摸摸鼻子，“不冷了。”
“但我突然有些冷，阿洵说这可怎么办呢？”
薛屿笑着问道，将巫洵的手送到自己唇边抵了抵，落下了虔诚轻柔的一吻。
“那……那我就勉为其难把这只手借给你牵一牵了。”
“谢谢阿洵，阿洵最好了~”
————
“报——魔尊，有有人要来夺权了——”
一个小喽啰跌跌撞撞地闯入魔邺殿，声音里止不住地颤栗，眼底蕴着兴奋。
不是喽啰变态，而是整个魔族都是如此。
极度的崇尚强者，致使每个魔族都盼望着各位强者的莅临将现任魔尊打败成为下一任魔尊。
魔族人平等地追崇着每一位强者，如果你打败魔尊，他们会为你欢呼，原来的魔尊将会退居隐阁从事幕后；如果魔尊胜利，他们会欢呼的更加狂热——失败者将会被投入魔族角斗场成为困兽，不出意外剩下一辈子都会为其卖力。
当然，如果你在决斗当场致现任魔尊死亡，他们会疯狂——不惜一切地为你喝彩并大张旗鼓昭告三界。
“何人？”
如掺沙砾的声音响起，背对着喽啰的墨发男人微微转身，苍白修长的手抚上攀在一旁的白蚺。
惨白的阳光透过幽紫色的窗面投射在殿堂顶部的水晶头颅上，使整个室内显得更加光怪陆离。
“是一个名为巫洵的人，听外面说好像刚入魔。”
“巫洵……就最近经常出现在通缉令上面的那个？让他先进来吧。”
墨发男人揉了揉额角，略微头疼。
玄晔啊，你徒弟怎么也来这里了……
————
“阁下……”
巫洵看着面前的墨发男人，眼中的震惊怎么都抑制不住。
这张脸自己怎么都记得住——毕竟是常常出现在师尊影像中的人。
“或许，你应该要叫我一声师伯。”
古柒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岁月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反倒柔和了三百年前的几分年少轻狂，整个人带上了些许时光沉淀的儒雅随和。
“怎么会……”
巫洵不可置信，掩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住了藤蔓。
“聊聊吧，师侄，”古柒转身，将后背交给了巫洵，走到一旁的平切精雕乌檀木桌旁，沏了两杯茶，“你应该有许多问题想问吧。”
看着巫洵落座后并未动面前的茶盏，古柒也不以为然，自顾自开口道，“三百年前的匣陨之乱后，我被魔族的始魔盯上了。
在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入体不受控制做出许多丧尽天良的事后，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始魔嗜杀，魔族又有挑战魔尊这么一条规定，所以我选择独自到魔界来，寻找压抑始魔。”
古柒撩开被墨发遮挡的后颈，妖异的魔纹肆意地从衣料下蔓出，懒散地散布在后颈。
“只是近些年来，始魔侵蚀速度越来越快，我也没多少清醒时间了。趁我昏迷之时也不知道他发布了多少命令，但魔族是宁可信其有也会去执行……”
巫洵闻言咬紧了牙关，双瞳微微失神。
“当魔纹蔓上全身之时，也就是我完全被夺舍之日。原本我是打算在始魔完全夺舍之时自爆带着他一起死去，但如今你来了……”
古柒顿了顿，抿了口清茶，热气氤氲下的眼眸兀地锐利了几分，继续道，“你是玄晔的徒弟，魔界交给你我放心。明日决斗我会将我魔气封印，请务必将我斩杀。”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了堕魔，但你想当魔尊，就必须给我保证至少一百年魔族不会主动出兵。”
巫洵张了张嘴，未语，沉默一瞬后立下天地大誓。
誓言立下后便见古柒肉眼可见地放松了几分。
“那就辛苦师侄了？”
古柒眼底带上释然，笑着拍了拍巫洵的肩。
“那我师尊那边……”
巫洵掩了掩眼底的情绪，垂眸问道。
“师侄有他的传声玉碟吗？”
“有的有的。”闻言巫洵从乾坤袋中拿了一枚出来。
这段时间和师兄师尊聊天都用的这个。
“那明早上再给师侄了咯？”
古柒接过玉碟，笑着挥挥手从巫洵身边走过，移步离开了，唯余巫洵一人在空荡荡的殿堂内。
那自己前世所斩杀的满脸魔纹的魔尊……
巫洵怔怔地，眉头紧锁。
“他说的是真的吗？”
“大概率是。”
薛屿回道，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凝重。
那么上一世最后古柒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