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晚会之后,知歆就不见了。
她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明明就在一个学校,却怎么也碰不上面。
温倾也尝试过侧面打听消息,可是这一次,就连于常晖也不知道知歆的行踪。
转眼间就到了高考的时间,六月的天暑气熏蒸。
鹤县的河谷地形不利于散热,整个县城就像被罩进了一个大蒸笼里,又闷又潮。
听学校的老师说,这是近十年鹤县最热的一次,突破了全国今年的气温最高峰。
考生受天气影响,全都没精打采的。
甚至有人在去考场的路上就中暑了,被抬到医务室抢救,争取能让他们赶上高考。
忧心知歆的温倾知道她再怎么样也不会缺席高考,本想到校外等待。
但想到她可能不愿见自己,为了避免打扰到她影响了高考,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可能是高考前压力太大了吧,高考之后也许她会主动联系他呢?温倾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中考也如期开启,温倾也没能再见到他的学姐。
只有看到手机里的合照,才能相信自己的世界里确实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考试前,外婆给温倾的手腕系上了一条红绳,祈祷他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温倾也没有辜负外婆的期望,考试时如果心思不定,便看着那根红绳,想想外婆期盼的眼神。
他终究没有辜负自己几年的辛苦,考试过程头脑清明,下笔如有神。
最后一科考试收笔之时,温倾笃定,不出意外的话秋一中应该是稳了。
考试结束后,温倾于常晖和蒋波喊上张不言,来了一场小型聚会。
聚会上四人聊到各自的规划,张不言这才说出隐藏了许久的秘密——他已经保送秋一中了。
原来保送秋一中的名额,初三年级一共有三个,何老师就掌握着其中一个。
温倾拒绝了何老师的保送推荐后,何老师就在班里暗地里物色人选。
最初的选择其实不是张不言,因为这个人实在太透明了,虽然成绩不错,何老师对他的印象却不深。
张不言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何老师有保送名额的事儿,主动找到了何老师,说明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和想要被保送的意愿。
何老师还在斟酌,他又拿出了一份发明专利证书——是他在初中几年里自己在家做出来的一个电磁设备。
虽然这个发明目前还没有被市场关注到,但能在初中时期就拿到专利,确实在让何老师不得不重点考虑他。
即便高考前几天,张不言已经接到了何老师决定推荐他的消息。
但本着潜龙勿用的原则,张不言一直默默保守着这个秘密,还去考了中考,谁也不知道保送名额已经落到了他手里。
“你可以啊!”蒋波由衷地赞扬他:“平时看你是个闷葫芦,没想到你还真是能闷声干大事的人!”
除了已经保送的张不言外,剩下的兄弟三人也提到了自己的目标。
温倾想去秋一中,于常晖还是想进鹤一中英才班。
至于蒋波,他自知考不上高中,早就跟老爹商量好了花钱继续留在鹤一中的高中部。
四人回顾从前,畅想未来,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聚会结束后,蒋波和于常晖顺路,温倾则和张不言一道儿走。
张不言还是不善言辞,支支吾吾地想对温倾感谢,又被温倾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我们之后也许还在一个学校,互相照应的机会多着呢。”
“好。”张不言又忍不住点评道: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平日看你那冷淡的样子,我以为你什么事儿都不上心,没想到你真的会出手帮我。”
温倾知道张不言身上与自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不吝夸赞。
“老老实实做那个边缘人物,挺好的。你这三年也隐藏得很好啊,谁能想到一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居然就保送秋一中了。”
张不言鲜少被夸奖,突然被表扬,他有些局促:
“总之谢谢你,温倾,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温倾点点头,就当是应下了。
两人默默走着,不一会儿就到家了,张不言告别温倾,走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脏乱的破旧老巷里。
热闹的时候还好,每当只剩温倾一人,他又不自觉的开始想——
她在哪儿,在干什么,考试顺利吗?
抱着忐忑的心理,温倾拨通了她的电话,可那端只传来了一个冰冷的提示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温倾向来是冷静自持的,可是今天他忽然想冲动一次。
因为内心有个可怕的念头,如果这次不主动,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调转方向,向知歆家跑去。
这次他没有停留在楼下,直接冲到了知歆家门前,一遍一遍按着门铃。
没有回应,屋里安静得好像从来就没有人居住。
温倾就像被卸了周身的力气,瘫倒在了地上。
这样的场景,和母亲自首的时候如出一辙,温倾现在只感到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又是没有一句告别,就匆匆离开。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就连一个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他。
温倾闭上眼,却挡不住回忆像洪水猛兽一般侵蚀他。
自从父母离开自己后,他的心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荒原。
幸而有一个人出现,带来了一罐水,在这片荒原里种上了一丛花。
那人精心侍弄,让这束花枝繁叶茂,让他荒芜的心再次有了生机。
可是如今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束花就被那人连根拔起,连一个花苞都没有留下。
不同于话剧里撕心裂肺的痛,他此时只感觉一颗心被人掏了一个洞,空虚得可怕。
这个洞在吞噬他的情绪和行动力,逐渐把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这样瘫坐在知歆家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刚下夜班晚归的对门回家,看见了一滩烂泥般的温倾,赶紧把他喊醒:
“小伙子,小伙子,你咋了这是?”
“啊,没事,我来找人。”温倾想这样回话,嗓子却忽然失声,发不出声音。
温倾只能指着知歆的家门,又按了按门铃。
对门明白了他的意思,和他解释:
“哦哦,你说这家母女啊,她们已经搬走了。早就开始收拾了,走之前还送了我家不少东西。前几天回来住了两晚,像是为了等她家闺女高考,高考结束后这房子就挂到中介那边去了。”
温倾又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了一串字:
“那您知道她们搬去了哪里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邻居无奈的挠头:“也许是陪着女儿上大学去了?”
还是无法发出声音,温倾只能鞠了个躬表示感谢,就抓紧溜回家了。
还好外婆睡得早,没有发现他夜里未归的事。
只是温倾躺到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的疑问一直干扰着他——
知歆到底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