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韫归席后,又来了几个人给她敬酒,她照喝不误,身后的霜雪想到她方才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齐清嘉余光瞥见初韫的动作,嘴角勾起冷笑。
齐景珩这皇帝做得失败,还要个女人小心翼翼交际她人,只为不给他添麻烦。
这般想着,齐清嘉偏过头,不再看初韫。
倨傲矜贵的摄政王并没有意识到,他虽心中嫌弃初韫,对她却意外的多了几分关注,否则两人席位离得算远,他的目光怎么就好巧不巧落在初韫身上了?
潜意识的反应,往往更能透露人的真实想法,哪怕齐清嘉不屑一顾,也不得不承认,昭嫔今日给他留了下不浅的印象。
注意到齐清嘉嫌弃的目光,初韫又饮了一杯酒,心知今日的目的完成了一个,至于剩下的一个,便看齐景珩了。
两三杯果酒下肚,初韫眸光稍显迷离,殿内人多,她觉得憋闷,想出去透透气,刚站起身,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昭嫔妹妹别走啊,姐姐还想给你敬酒呢。”
初韫回首看去,来的人正是淑妃,她早已恢复如初,芙蓉面上堆满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淑妃此时已经回过神,深知方才落入了初韫的陷阱——昭嫔分明是故意露出那些暧昧的痕迹,又刻意提到陛下,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她。
可恨她没有控制住脾气,生生落了下风,但这些她不能同旁人说,只能暗暗吃下闷亏。
淑妃向来娇惯,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在齐景珩身上栽了跟头,可谓顺风顺水,哪里肯不明不白地吃亏,一定要出了心中恶气,于是有了眼前这一出。
“淑妃姐姐,妹妹不胜酒力,怕是再喝不了了。”初韫面露歉意。
淑妃哦了一声,“妹妹这是不给姐姐面子?”她的声音极冷。
不等初韫应声,淑妃又道:“妹妹刚刚帮了姐姐,姐姐有心道谢,妹妹不会不给面子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初韫再推拒不得,抿唇松开霜雪的手,从淑妃手里接过酒杯。
酒杯一入手,初韫就知道不对劲。
落樱殿像漏风的筛子,四处是破绽,因真正的秦郡守之女对桃子过敏,整个落樱殿见不到半颗桃子。
这杯酒里加了桃子汁液。
在淑妃看来,饮下这杯酒,初韫必定全身红疹,失礼于人前,说不得还会惹齐景珩厌弃,如果初韫不饮这杯酒,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治她目中无人之罪,想她堂堂正二品淑妃,难道还惩戒不了一个小小昭嫔?
至于酒中加了桃汁,这喝得不就是果酒吗?她自有法子推脱。
淑妃想得挺美,但一切并不会按她的心意进行。
只见初韫握着酒杯,身形轻微晃动,似是力有不逮,醉酒后连站都站不稳,下一刻,手中的酒杯竟然脱落,直直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肆意谈笑的人们被这一声惊住,或疑惑、或探究的视线一股脑投向初韫和淑妃所在的地方。
见酒杯摔了,淑妃秀眉倒拧,以为初韫是故意的,正要发难,眼前的初韫却已昏倒在霜雪怀中。
淑妃惊得美目瞪圆,檀口微张,磕磕绊绊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齐景珩冷到极致的声音,“朕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了。”
话音落,齐景珩已经走到初韫身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目光直直射向淑妃,眸中盛满冰霜,吓得淑妃身体发僵。
陛下喜怒无常不是一两日了,众人还以为淑妃在劫难逃,没想到陛下竟然很快收回视线,匆忙抱着昭嫔离开,临走前,甚至没有忘记同摄政王交代一声。
难道陛下转性了?许多人心头浮现这个念头,最后又觉得不可能,将一切归到陛下太过担心昭嫔安危,一时没顾得上惩戒淑妃。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齐清嘉明白原因为何。
他看得分明,在齐景珩转身面对淑妃前,他怀中“昏迷不醒”的昭嫔轻轻拽了拽齐景珩的衣袖。
昭嫔本就娇小,齐景珩衣服宽大,如果不是角度太巧,齐清嘉也看不到这一幕。
雕虫小技,齐清嘉如是评价,眼中却含了几分笑意。
*
偏殿之内,齐景珩把初韫放到床上,面上满是焦急,厉声将人都遣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他卸了满目焦急,眉眼间携了笑意,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宠溺,声音忍不住放柔,“好了,人都走了,也该醒了吧。”
本是“昏迷”的初韫很快睁开眼,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
“陛下,臣妾知错了。”她乖乖认错。
“你错哪里了?”齐景珩挑眉。
初韫拉了拉齐景珩的衣袖,低声道:“臣妾不该装晕,让陛下担心了,只是那杯酒里加了桃汁,臣妾真的喝不得。”
齐景珩本就没生气,又见她撒娇卖乖,怜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罚她,再听到淑妃的行径,一颗心全偏到她这边,猜想初韫定是受了委屈。
“好了,朕没生气,淑妃咄咄逼人,如何怪得了你。”齐景珩拉住初韫的手,“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初韫回握他的手,“哪里的话,陛下从没让臣妾受过委屈。”
齐景珩几不可闻叹了声气,把初韫揽入怀中,“淑妃是丞相之女......”他想解释,他并非不愿为初韫撑腰,但现在动不得淑妃。
“臣妾都明白,陛下不必为难,臣妾也不想看着陛下因为臣妾和淑妃姐姐生出嫌隙。”初韫截了齐景珩的话,想了想,又道:“淑妃姐姐陪伴陛下多年,陛下待臣妾这么好,姐姐难过是应当的,说起来,是我对不住姐姐,但臣妾做不到把陛下推给别人,所以这些事都是臣妾应该承受的。”
齐景珩久久无言,只是把初韫抱得更紧,她这般善解人意,他心中的愧疚只会更深。
“陛下,太医到了。”殿外传来高公公颤抖的声音。
齐景珩都要忘了还有这回事,初韫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昏倒,总要有个交代,于是冷声唤了李太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