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在一旁看着,心里一惊。
秦常在还是入宫晚,规矩学得不够,竟然比陛下起得还晚,也没跟上服侍陛下穿衣。
高公公不由替初韫捏一把汗,犹记得三年前有位新入宫的贵人,也是没规没矩,起得比陛下迟,当即就被发配到冷宫。
高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不敢说话,心里却在思考等会儿齐景珩发脾气的时候,他应该怎么说,才能不被牵连。
“妾来迟了,请陛下恕罪。”初韫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她的声音很好听,颤抖破碎的时候,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能让人脊骨发麻,齐景珩昨日已经领略,但他觉得这种声音最应该出现在床帷之间,而不适合出现在此时,这会让他觉得他在欺负她。
齐景珩沉默着没说话,所有人的心都提了提,呼吸都放轻了,毕竟宫中人尽皆知,陛下的脾气不太好。
当然,这只是委婉说法,陛下的脾气颇有些阴晴不定,上一刻可能还对着你露出笑容,下一刻却有可能沉下脸。
翻脸无情、情绪反复,这是宫中下人对齐景珩最大的印象。
只是他们没想到今日的齐景珩竟然没有发难,他只是冷冷说了一句,“起来吧。”
虽然语气不好,但好歹没有大发雷霆。
伺候的宫女、太监下意识松了口气,心想看来今日陛下心情不错,秦常在也是幸运,赶上了好时候。
初韫却不觉得自己幸运,在齐景珩话音刚落的时候,她的脸色骤然变白,颤抖着声音谢恩后,她抿紧唇,垂着头站在一旁。
她像一株蔫了的花朵,齐景珩见此,心头的阴翳越来越深。
他冷着脸,迈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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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人都有自己收集消息的手段。
秦常在受宠第一日就惹了陛下不悦的消息几乎被所有人知晓,听说陛下走得时候脸色很不好,而秦常在接下来就请太医的举动更是坐实了这个消息。
“我当她多厉害,原来是个绣花枕头,竟然被吓得请了太医。”淑妃一边抚摸着手指上的护甲,一边冷笑出声。
她的大丫鬟青黛接话道:“听说秦常在自幼生活在尼姑庵,身体弱得很,且没人教养规矩,入宫前一个多月才被接回家,这样的人,自然是绣花枕头。”
“现在就得罪了陛下,本宫倒要看看她那张漂亮的脸还有没有用。”淑妃笑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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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秦常在眼看着不行了,您还要拉拢她吗?”茯苓小心翼翼道。
昨日来拜见贤妃和淑妃的新人各有一半,但贤妃没有看得上眼的,雅贵人倒不错,可她家世太好,贤妃怕自己养出一只老虎,日后反倒咬伤自己,很是头疼。
“本宫原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罢了,过几日请雅贵人来一趟吧。”贤妃沉声道。
贤妃确实不像淑妃那样,那么在乎齐景珩的宠爱,可这不代表她觉得帝王的宠爱就不重要,在这宫中,你可以不是独宠、不是盛宠,但决不能无宠、更不能惹皇上厌烦。
一旦遭皇上厌弃,任你多漂亮都没用。
淑妃多聪明的人,自然不可能拉拢齐景珩不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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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韫没想到齐景珩的几个眼神,以及她请太医的举动,竟让后宫的妃子脑补出这么多。
她现在正苦哈哈地向太医求药。
来的这位王太医是个有着长长胡须的老者,初韫不好据实以告,只是迂回着问他讨要治淤青的伤药。
没想到王太医恪尽职守,详细询问起来:“常在主子伤到了何处?若是寻常淤青自然好说,若是伤到了骨头,就严重了,还请您说清楚些。”
初韫讷讷着不知如何开口。
“常在今晨不慎扭伤了脚,只是寻常淤青,一瓶玉颜膏即可治愈。”一旁的霜雪接话道。
王太医点头,“这好办,下官稍后便让人给常在送来。”
太医走后,初韫松了口气。
她伤的当然不是脚,而是膝盖。
齐景珩是个疯子,根本不会怜香惜玉,第一回就花样百出,原主的膝盖跪在床榻上的时候就伤着了,只是初韫当时太累了,没觉出来,今晨醒来的时候,刚一下榻,初韫就跪倒在地上,膝盖高高肿起,连穿衣都困难,这才耽误了时间。
霜雪半蹲着身子,一点点褪去初韫腿上的亵裤,看着初韫比今晨还要肿的双膝,小丫头险些哭出来,霜雪虽然理论知识丰富,却没想到这事竟然这么可怕,这么折磨人,她喜欢初韫这个新主子,不想初韫受苦。
看着霜雪发红的眼圈,初韫开口道:“只是看着吓人,我一向如此,一点小磕碰就红肿一片,陛下昨日对我很温柔,你莫要担心。”
这都怪楚无双,他的梦无痕虽然让初韫一身肌肤和豆腐一样滑嫩,却也和豆腐一样脆弱,加之齐景珩昨日用的力确实大,所以她就更显得凄惨。
紫罗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她有些奇怪,没想到新主子的性格这般柔软,竟然还会安慰一个丫鬟。
可惜,刚刚止住泪的小丫鬟在看到初韫身上的青紫痕迹后,是怎么都哄不好了,一边抽着鼻子,一边给初韫涂药。
霜雪哭得厉害,手下动作却很轻柔,初韫伏在床榻上,细声细气安慰她,虽然知道没用,她安慰的话却始终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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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罗的消息传的很快,齐景珩一下朝就知晓了初韫双膝受伤的事。
想起她早上颤颤巍巍的步子,齐景珩眸色微暗。
接着往下看,齐景珩脑海中不由浮现初韫软着声音安慰身边丫鬟的场景,虽然看不到,也听不见,他却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昨日她也曾细声细气同他求饶。
“您能慢些吗?我有点难受。”
哀求中带着点讨好,她双眼泛着泪花,直勾勾看着他。
齐景珩觉得她安慰人的样子应该和求饶的样子应该差不多,会用那双清白无辜的眼睛看着你,会用细细的声音缠着你,让你心软。
虽然齐景珩最后也没有放过初韫,但他当时确实有一瞬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