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韫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简之温柔一笑,“小姐愿意坦诚以待,便是信任简之,简之深感小姐为人坦荡真诚,怎会责怪?”
“你...你难道不介意这件事吗?”初韫呆呆道。
王简之一瞬不瞬看着初韫,“简之也是人,心爱之人别有所爱,怎会不介意,但小姐也说了,你与那人有缘无分,如今你我姻缘已定,可见我与小姐缘分更深。
待你入了侯府,我也必会予你正妻应有的尊荣,只盼小姐能给我一个亲近、了解你的机会,小姐也该给自己一个机会,说不定,日久天长地相处着,小姐会发现简之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人。”
王简之说这话的时候,眸色认真,唇角携笑,便如春风徐徐吹来,叫人生不出反感,反而会为他温柔的底色折服。
初韫晃神一瞬,“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露出迷惘的神色,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王简之见她陷入挣扎沉思,并不催促。
他知道,初韫这般年岁的女孩子,情窦初开的爱慕最是难忘,他不是不妒忌,相反他最初听闻初韫另有所爱时,只觉呼吸骤停,恨不能杀了那先他一步夺得初韫真心的人。
可王简之是谁?多年以来,为了复仇,甘居人下,做一个不起眼、不受宠的侯门庶子。
掩饰情绪是他的本能,因此,哪怕心中情绪翻滚复杂,他也能保持面不改色,不叫初韫看到他妒忌的丑陋面容。
再听初韫这段思慕出了意外,王简之心便安了大半。
十几年蛰伏,王简之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等待的时光是煎熬的、孤独的,甚至绝望的,但他走过来了,做到了为王家昭雪。
如今,不过继续等着眼前小姑娘长大,忘记那段苦涩的爱恋,他等得起,他也相信他可以等到初韫喜欢上他,毕竟他们还有数十年的时光可以相处。
王简之柔柔看着初韫,大约等了一刻钟,她方回过神。
只见初韫轻咬唇瓣,坚定道:“多谢公子听完这些话,还愿意给小女机会,承蒙公子不弃,小女会如公子所愿,尽全力做好你的妻子,替你看顾后宅,免你后顾之忧,也会努力忘记那些过去。”
这一刻,王简之知晓,他离成功得到初韫的心又进了一步。
只要初韫不排斥他,愿意试着忘掉那个人,他便还有机会。
王简之按下心头的欢喜,继续道:“小姐误会了,我娶你回府,不是想让你为我打理琐事,小姐素日在闺阁中是怎样度日的,进了侯府可以一如往昔,府中之事自有旁人去管,简之只希望小姐可以喜乐平安。”
初韫嘴唇微张,眸中流转着不可思议之色。
王简之剖白心意,如此真心待她,叫初韫无地自容,只能垂首避开他温柔似水的目光,低声道:“多谢公子。”
王简之见初韫躲避,心知逼她太急也不好,便不再多话。
两人又坐了会儿,饮了一杯茶,方散去。
引起这番谈话的源头——燕瑾瑜,则被庆安帝关在偏殿,不准出去。
他闹了许久,庆安帝就是不肯放他出去,后来他也不闹了,安安静静坐在房间里,水米不进。
庆安帝见他这般硬气,脾气也上来了,索性只让人端去饭菜,燕瑾瑜爱吃不吃,不必劝他。
短短时日,燕瑾瑜便瘦了一圈。
而他的抗争,无人知晓。
事情已定,燕瑾瑜很清楚,他改变不了任何事。
可不做些什么,他觉得自己真的会发疯。
那种无能无力的感觉,不亚于当年母后身死,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强忍着痛意,蜷缩在地上,低低唤道:“母后,韫韫,我该怎么办?”
*
庆安帝开了口,要尽快筹办婚事,王谢两家自然不敢怠慢,紧赶慢赶,过了三书六礼。
婚事竟然不期而至,满打满算,距离赐婚不过过去一旬。
这样两个大族联姻,却像赶时间一样,众人自然心中纳罕。
可王谢两家将事办得热闹好看,加之庆安帝亲自赐下诸多赏赐,宫中娘娘一一为初韫添妆,见皇室这般态度,谁又敢多说一个字,自然是吉祥话不断。
这日,初韫一早被拉起来上妆、穿衣,火红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衬得她颜色更好,竟叫人不敢直视。
初韫的两个舅舅一早在前厅接客,谢老夫人和两个舅母招待来宾的内眷,只有姝月、姝雅两姐妹陪着初韫。
她们也是没有料到,不过十日,初韫便要嫁去别家,离开谢府,都红着眼眶,静静看着初韫上妆。
上好妆,姐妹几个说些惜别的话,姝月止不住眼泪,只抱着初韫的腰,口中说着舍不得。
初韫、姝雅好容易将她哄好,便有人来禀,说是时辰到了,请小姐移步。
姝雅忙揽住姝月的肩头,冲着初韫道:“快去吧,一定记得,若受了委屈,有谢家给你撑腰。”
话说到这里,初韫眼中蕴着水雾,重重点头,嘶哑着声音,“好。”
外面人又唤了一声,耽误吉时到底不好,青鸢红着眼替初韫盖上盖头。
大红的盖头挡住了眼前所有景象,初韫被人扶着,慢慢走出院子。
见了谢老夫人,又是一场伤怀。
谢老夫人拍拍初韫的手,没有多说什么,只叫着“阿韫、阿韫”。
未免老人家太伤心,初韫拜过她后,只停了会儿,便离开了。
临走时,身后还传来谢老夫人的哭声。
背着初韫出嫁的是谢尚书的长子,今年已有二十五了。
他原外放在青州做官,得了消息,急忙赶回来,一同从外地赶回来的还有谢尚书的次子,谢三爷的两个儿子。
谢家孩子都有几分本事,去外地做官一为历练,二也是为日后升官做准备。
此番因着初韫的婚事,一家人倒能团圆。
这也是庆安帝忧心所在,谢家后辈眼看着一个个都立住了,若再进一步,只会比蒋家更可怕。
还有一点,庆安帝没说,他其实更怕,大燕出现第二个王家。
当年,庆安帝未必没有发现王家叛国案有疑点,他那么快定案,除了要平民愤,未尝没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