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志明嘿嘿笑了两声,用筷子指了指甘地：“年轻人不愠些爱好,却整日研究这种老套生意经很累的。”
“好,不过既然你问,我就俾你听,当年我石油期货搞到狼狈不堪,站在西贡码头上对自己讲,我叶志明乜鬼风浪未遇过？”
“风风雨雨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人生就是因为有起有落才过瘾嘛赌输这一次,不代表我次次都输,大不了当自己暂时出局去赚些筹码,等愠到钱就返来再继续搏呢一铺我叶志明就是拿这一生当一场牌局呀”
甘地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赌百家乐太浪费时间了,但是叶生钟意赌,我就陪叶生玩这一铺,这番话是我听过生意场上说的最洒脱的一次,人生如赌局,就赌硬币喽？叶生不会怪我选的草率吧？”
叶志明摇摇头：“赌是过程过瘾,至于赌的手段,当然无.所谓,你既然选硬币,那我就选边喽,我选人头。”
甘地将硬币用拇指高高弹起：“那我就选字。”
等硬币被甘地再次压在手背上,叶志明才说道：“就是等你掀开手背的这段时间,才最过瘾呀”
硬币的哪一方向上对甘地和叶志明两个人来说,都不重要,即便是前者身家不如叶志明那么夸张,但是十几万二十几万还是能玩的起。
不过从运气来看,甘地要胜叶志明一次,那枚硬币字面朝上。
既然赌局定了胜负,吃过晚餐之后,甘地让罗力亚联系律师事务所拟合同签字公证,等叶志明在合同签过自己的名字之后,缤缤影业这间公司就已经变成了甘地名下的产业。
将笔放下,叶志明把合同递给罗力亚,对甘地笑着说道：“是不是很有意思？一枚硬币随意抛一下,你就多出一间电影公司,这种感觉是不是让你过瘾？”
甘地摇摇头：“终究不如你叶生有钻石一样的神经,果然名不虚创。看来我真的是不适合赌钱。”
“冇关系,多玩几次就会钟意。”叶志明没有急着回赌厅继续开赌,而是和甘地选了一间酒吧,坐下来点了两杯酒聊天。
甘地笑笑,端起桌上的酒杯饮了一口,对叶志明让自己培养赌博当爱好的话不置可否。每个人兴趣不同,更何况,自己现在这点身家,远远未到可以够资格享受人生的时候,所以甘地转移了话题。
“叶生,听说最近你拿地拿的很凶,桥咀洲就不用讲,最近西贡一块地皮也被你拿下？”甘地看似轻描淡写地问道。
叶志明翻了一下眼睛：“你这个年轻仔我很中意,不过就是不欣赏你聊天都只聊生意上的事,拿地嘛,有咩稀奇,最近地价这么便宜,当然趁机收一些啦。”
甘地觉得叶志明现在完全不是趁机收一些的问题,而是摆明一副进军地产,把全部身家又都押上去的赌局姿态。
他不知道叶志明是不是真的看不懂香港地产,还是明知有地产商虎视眈眈,还进去抢食,现在香港再想搞地产,做入局争食的狮子。
目前的局势是，就算是东南亚其他国家的富豪想入局,都要考虑再三。
因为站在这块肥肉面前的已经不是狮子,而是几个狮群,孤身入局的狮子很可能也成为狮群的猎物。更何况在甘地眼里,叶志明绝对算不上狮子,顶多是一条孤狼,看到肥肉鲜美,就想上前趁狮群不注意,咬下一块肉。
几大地产商并未做绝这个行业,不过他们肯留出的地产项目并不多,想入地产行业,很简单,乖乖做秃鹫或者鬣狗,等着狮群食饱,再去食些碎肉填胃。
“大家现在都睇清拿地的便宜,可是却有人入场,叶生你现在入局不怕其他大地产商赶绝？”这次的见面让甘地对叶志明印象很好,叶志明不像是一个生意人,更像是一个洒脱的赌徒,输得起放得下。
可是地产这铺牌，甘地点样看都看不到叶志明有最后绝杀的可能。
叶志明摇晃着酒杯,语气平淡的说道：“就是所有人都以为其他大地产商不给人进场的机会,别人不做,我来做喽,赌的就是那些真正的大富豪不会赶绝其他人,何况我入地产,是老友郑家淳提议的,西贡那块地就是他让出来给我的,不然我这一点点身家,点够在拍卖场同那些大富豪去争。”
既然叶志明自己有打算,甘地也就不再说更多关于地产的话题,何况郑家淳的名气和实力全港知名,大地产商。
有他开口撑叶志明,叶志明搞地产就冇问题,不过甘地却不习惯和叶志明一样,真的去相信朋友,因为朋友支撑,就把所有身家不顾一切的投进去。
喝了两杯酒,甘地就提出告辞,叶志明也未挽留,只是说等日后会香港，有空一起饮酒,又约了甘地有时间一起去海上玩几手之后,这才又去了赌厅。
从过海澳门,到缤缤影业到手,不过四个小时的时间,现在才不到十点钟,甘地朝阿聪拎着的旅行包扫了一眼,耸耸肩：“现金也好,支票也好,这次都未用上。”
“老板,是不是我先联系人连夜把合同托客轮送回去？这样等我们明天返回香港,就可以直接筹备电影公司的事,无需再等。”罗力亚双手拎着黑色的公文包,出声说道。
“好,让阿聪陪你去,我自己转一转澳门,不用等我,做完之后你们直接回房就是了。”甘地朝两人说完,就走出了酒吧。
……
晚上的澳门夜景和香港油尖旺弯曲不同,即便你知道此时澳门各个赌场里客人们正兴高采烈的下注,气氛热烈,可是澳门的街上夜色却是静谧的,给人一种很安静的感觉。
出了葡京酒店,甘地没有沿着葡京路和大马路走,而是转身沿着门童说的隆福新街走去。
隆福新街当年在澳门,就如同香港的钵兰街,不过澳门禁娼和毒之后,隆福新街就成了澳门各色小吃最多的地方,虽然甘地上辈子也未来过澳门,但是对隆福新街都有所耳闻。
好多第一次来的游客,除了见识赌场,都会来隆福新街买些澳门小吃带回去。
这条街是澳门最具历史的一条街道,街道两侧的建筑还保留着晚清风格,灰墙红瓦,古香古色,餐馆,酒家,小食店,糖水铺,走到这条街上,之前澳门大街上那种安静感觉才算退去,让甘地找到了那种澳门底层夜生活的感觉
除了各色小吃,一些烂仔模样的人也会凑到穿行的路人身边邀请对方去赌一铺,这种人当然不会是各大赌场赌厅的人,而是私下开设的小赌档拉客人,他们甚至不够格去码头去拉人,只能在一些小街道看有人经过,才出声拉拢。
可能是看到甘地的穿戴和气场不像是穷人,那些烂仔很有眼力的未靠过来,有钱人是那些大赌场的贵宾,自己就算是凑过去,对方也不屑会去小赌档玩。更何况小赌档里很多老千,万一这位有钱人输掉太多,被大赌场知道,分分钟就砸掉他们赌档。
澳门烂仔在本地愠食也很艰难,不然之前同甘地有过交集的马交仔，也就是崩牙巨和廖仔那一帮人，也不会跑到香港趣搵水。目的就是为了多一条出路，不用被何鸿生这些大捞家掐着脖子做人。
“你不好再去拿钱赌呀这样下去金山也搬空！啊站住，仲想抢钱去赌”经过一个巷口时,小巷里突然传出了一个男人低声下气的声音和甘地有些耳熟的女人声音,然后就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甘地还未迈步闪过巷口,一个人影已经从小巷里冲出来,和他撞在了一起。力道并不大,前者只是身体稍稍晃了一下,可是对方却被撞的倒退了两步,被小巷里后追上来的人拉住了手臂。
甘地第一反应不是去关心对方,而是伸手摸自己的口袋,澳门除了赌场多,就是扒手多,每个香港过来赌的烂仔都有过被扒手偷钱包的经历,手段千奇百怪。
等确定钱包还在口袋里,甘地这才抬头望向对方,和自己撞在一起的是个脸色愁苦的男人,一身西装看起来也不错,此时手里抓着一叠港币,正被后面赶上来的人拉住,而拉住他的女人此时抬起头朝甘地望来时,他看到女人时也微怔了一下,追出来的女人穿着一身蓝色运动装,半长头发,此时正皱着眉。
甘地回忆了几秒钟,才记起这女人就是当初倪式宗亲会枪击案的当晚，找自己借打火机烧断鞋带的裙装女警。
“Maman,从香港赶来澳门抓贼呀？我帮你手呀？”甘地未听清之前男人和这位女警官的对话,但是抢钱去赌这几个字却听的很明白,所以下意识以为这位女警官是在抓贼。
看到邵美琪对自己全无印象,甘地晃了晃打火机：“尖沙咀时那个要揸车送你的不就是我？借我打火机烧鞋带,记不记得？用古董ZIPPO打火机那个呀。”
邵美琪本来火气就盛,听到见过一面的男人又不知从哪个角落跳出来而且仍然一副泡女人的语气,一双眼睛瞪起,语气彪悍的对甘地骂道：“帮你老妈呀！他是我老豆傻乎乎学人搭讪,走远点白痴一样。”
甘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小妞真是够辣,第一次见面送给自己一个去死的手势,这次澳门遇到,又被骂白痴。
“唔好意思,不打扰你同你老豆加深父女感情,仲有,多谢你问候我老妈,你有心,我祝你老豆天天这样对你展示父爱,再见。”甘地朝邵美琪表情真挚的说完,点燃一颗香烟朝前走去。
死八婆,本来上次见她穿裙装时让人眼前一亮,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个三八穿男人休闲鞋有穿错,真正的男人婆来的。
香港电影那些一个个外表花瓶内在火热的女警花都是拍出来骗人的,满嘴脏话懂各种深沉含义手势的女警才是真正面貌。甘地一边走一边心里腹诽。
“你小心点呀”邵美琪一手拉着自己老豆的手臂怕他跑掉,所以只能瞪着眼睛朝甘地的背影叫道：“不要让我在香港睇见你不然连你的车一同砸掉”
甘地朝后面头也不回的晃晃手：“我也希望不被你睇见,manma我最讨厌同男人婆……”
不等甘地说完,远处突然开来两辆汽车,将隆福新街这条细窄的街道几乎堵死,一名穿西装的男人带着六名马仔下车围住了邵美琪妇女。
“老西邵,邵老板,如果不是有人打电话俾我讲起你过海赌钱,我都不知你过来,来澳门都不通知我一声,我去接你嘛”西装男话说的客气,只是语气却带着凶恶。他站在邵美琪老豆的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
“秋哥,我……”
“啪！”邵美琪老豆刚开口,被他称为秋哥的西装男已经一记耳光抽在了他脸上
邵美琪看到自己父亲被人打,伸手松掉父亲手臂,去抓对方的手腕：“别动,警察！”
叫秋哥的西装男伸手打掉邵美琪伸过来的手臂,指着后者叫道：“早查过你底,之前式重案组的沙展，现在调去了香港水警快艇队，升做督察了。那有点样？,manam警察老豆欠钱是不是不用还的”
“欠钱大不了就还你,你动手打人！”邵美琪被打开手,马上就一个蹬腿将秋哥踹的朝后退了几步。
“给我把她抓起来我都有动手,欠债的扑街居然敢先动我？我他妈让你全家一程抓去水房给他们冲凉！”秋哥措不及防,被邵美琪踹中一脚,暴怒吼道。
带来的几个马仔一拥而上,将邵美琪制住,倒是那位邵美琪的老豆,反应果然迅速,居然趁人都在对付自己女儿的时候,转身就跑。他倒是想明白局势，自己女儿是警察，欠钱的又是自己，被抓也没有什么大碍。不想自己，被抓就完了。
甘地本来也未走出多远,刚刚一群人下车逼债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这位邵美琪老豆刚好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
他本来想想邵美琪个男人婆刚刚问候自己老妈,把脚朝着旁边探出来,她老豆经过甘地身侧时,整个人朝前飞了出去,狠狠趴在了地上
“喂,你女儿被人抓呀,你居然都跑掉？”甘地走到被摔的爬不起身的老西邵身边问道：“是不是冇人性的？”
老西邵绝望的捶了一下地面,看了甘地一眼：“我女儿真是冇骂错你,白痴我女儿是差人来的,就算被抓住他们也不敢逼她,倒是我,被抓到就玩完了！”
甘地扭头看看跑过来的三个马仔,对老西邵说道：“那恭喜你玩完了。”
两个马仔按住邵美琪,两个马仔按住老西邵,秋哥走过来瞥了甘地一眼,对老西邵说道：“你真是有种,连女儿都能扔下,不怕我卖她去日本？她这种水准很抢手的。”
老西邵毫无廉耻的笑笑：“秋哥不会的,再说我又冇跑,只是想去先筹钱而已。”
“啪！”秋哥一记耳光抽的老西邵嘴角淌血,远处的邵美琪剧烈挣扎,可是两个马仔把她手臂狠狠扣在后背上,将她上身压的低下去,好像被押解的犯人。
“筹钱？上个月借我十万块,输掉之后就玩消失,我已经找香港的兄弟去上门要债,哪里想得到你居然够胆再过来澳门赌钱？好,你话筹钱,一个月了,十万块,算上利息,我只收你二十七万,拿出来？”秋哥盯着老西邵,语气冰冷的说道。
“秋哥,上次明明说好连本带利只收我十五万……”老西邵听到二十七万的数目,不顾嘴里淌血,出声叫道。
秋哥不等他说完已经叫道：“你老母，玩失踪！我不用兄弟找你呀香港都去了两次路费难道不要同你算我开财务公司,不是福利社有钱？好,阿辉,割掉他一只耳朵,割掉之后再问他有冇钱。”
“唔唔唔……”听到身后方邵美琪被马仔堵住嘴巴一脸焦急的模样,秋哥不屑笑笑：“省省啦,这里是澳门,何况你老豆欠账,就算是港督过来澳门,欠账我也一定做事。”
“秋哥不要不要,钱我有！我有这个,他,他有车,有车总能先够一期的数？”看到一个马仔掏出匕首,老西邵剧烈挣扎,看到旁边的甘地,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女儿说这个扑街有车,所以马上把甘地摆了出来。
“车？”秋哥望向甘地：“什么车够一期五万的数目？六期呀,难道有六辆车？”
甘地看到那边的邵美琪已经急的脸上挂泪,对秋哥说道：“一辆奔驰,一辆积架。”
秋哥眼神凝了一下,有奔驰不稀奇,来澳门赌钱的稍稍有些钱的豪客,都会有奔驰代步。
就连老西邵之前都有辆奔驰,当然,现在已经卖掉换钱便宜了赌场。不过既然有车,就说明有钱,看甘地的穿着也不像穷鬼。
“车呢？”秋哥冷着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