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哥,您老人家亲身上来。不会只是想送我一个果盘吧?”
甘国亮此时还穿着白色的浴袍,他擦拭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笑道。
虽然表面上嬉皮笑脸,但是甘国亮的内心却开始有了算计。
自己才落来冲个凉,这才一个钟头,洪乐飘即刻就追了过来。
通水的(通风报信)?到底是韦吉祥,还是这间芬兰浴场的服务生?
“你就是甘地?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阿飘今年已经50岁出头,但还算精神焕发。他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甘国亮。
与此同时,甘国亮也在打量着他。
看着对方那幅精干又不乏肌肉的身材,甘国亮不禁发出感叹。真不愧是红棍上位的坐馆,洪乐飘这副身材。
唔好话是五十岁了,好多二三十岁的古惑仔。都没这么好的底子。
甘国亮确定,如果现在两人发生冲突。一对一只抽(单挑)的话,被打趴的一定是自己。
没有其他例外。
“甘地,我是粗人。不会转弯抹角。”飘哥从自己西装口袋中掏出一根雪茄,丢给了甘地。
后者眉头疯狂跳动,雪茄啊!
“我手下几个场子都缺货,你懂我的意思吧。”
甘国亮也坐了下来。他抑制住自己想要拆开雪茄的冲动。淡淡问道。“唔知飘哥,想要几多货?”
“你也知道,现在外面缺货得紧要。在价钱上,可能有点犀利。”
阿飘吐出一口烟雾,笑道。“贵买贵卖,这个无需要担心。”
“暂时先拿20公斤?有冇问题。”
20公斤?甘国亮心中暗自盘算,这个数量倒也不多。看来阿飘是为自己洪乐要的,而不是整个合图。
而且洪乐现在的场子,估计真心没剩下多少。
“20公斤,可能有点难度。”甘国亮故作为难地说道。
其实他在心里,已经敲定要接下这桩生意了。这样子自己才可以接着卖货的名义,打入倪坤的生产运输线。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有机会跟倪坤的情妇—陈敏接触。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要拖上一拖。
“你放心,我知道规矩。”洪乐笑了笑,他抬手往空中扬了扬。
站在他身后的保镖即刻递上来一个皮袋。在甘国亮面前打开。
里边是金灿灿的钞票。
“5%的回佣,这一袋是甘地仔你的。”洪乐飘转着手中的雪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规矩?回佣?甘国亮瞬间意识到,看来倪家那群大佬辈里面。有人食夹棍!
5%的回佣,还真够狠的。
这是看准了全世界没货,把这些字头当猪杀了。
甘国亮摸了摸下巴,虽然倪坤之前说过。卖多少他不管,只要把账做好。该交的交给公司就成。
但是那几个大佬辈的,还嫌赚得太少。
这5%的回佣,肯定不会计入数薄。抽开多少,完全可以自己落袋。
到底回事谁呢,韩琛应该不会。
黑鬼?
渣煲欢?
大蛇恩?甚至是倪智?
想到这里,甘国亮用手指拨拉了下袋子,“飘哥。5%的回佣?”
“你讲的5%。是这批货的5%,还是散货后的5%?”
听到这句话,洪乐飘顿时脸冒青筋。他强忍住内心的怒火,口中一字一字地蹦出。“甘地,你唔好太贪心。阴住噎死。”
虽然都是5%,但是甘国亮口中所说的。两者却有天壤之别。
这批货的5%,假设这批货是200万。这5%就是10万罢了。
散货后的5%……
200万的货,散货后至少值600万。那这5%,就是30万了。
也难怪洪乐飘会骂甘国亮狮子开大口。
“飘哥,这家嘢(这种事情)你有你讲,我有我收而已。又不是没得商量。”
甘国亮将玩弄着阿飘之前递过来的雪茄。
他倒不是想A钱,而是另有目的。
“我只是比较好奇。既然你都知道规矩,那就是也和我们倪家的人接触过。”
说道这里,甘国亮的双眼盯着洪乐飘。
“那点解还需要向我拿货?”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密码,阿飘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是我一位老友,同你们倪家拿货的。”
“当我搭通天地线,找上门的时候。”
“向他供货的那个,手头上已经没有货给我了。”
原来如此,倪坤为了把这批货扑满整个江湖。所以就算是那几个大哥辈,手头上也不会压太多货。
甘国亮笑了笑,“货我有,价钱也可以商量。”
他望着有些意动的洪乐飘,继续说道。
“不过我比较好奇,你之前联系的。”
“系边个”
……
分域街,位于轩尼诗道同庄士敦道的夹角处。
在分域街的街尾,竖立着一栋叫做工业大厦,名字很得意,叫做马来西亚大厦。
在80年代的香江,很喜欢用一些其他地区的名称来取地名,楼名。
其中最有名气的,应该就是港片混乱的根源,重庆大厦。
在马来西亚大厦的六楼,一间楼上宾馆。
不足500尺的面积,隔出了7个房间。
一位身着红色紧身衣的本地阿姑,正在敲最后一个房间的门。“先生,要不要小姐。有北姑有陀地。”
“百五蚊全套!”
房间内传来一声冷喝。“死开!”
本地爆炸头阿姑悻悻离开。
房间内,有四名男子。他们满脸肃容,正是陈耀庆四人组!
屋内位置就那么点,陈耀庆站在窗边,其他三人都做在床上。
满地的烟灰和烟头。
在烟雾弥漫间,陈耀庆开口说道。“今次出动,只许成功,冇得衰。”
“能不能上位跟人家食大茶饭,就看这次了。”
陈耀庆侧过头,扒开窗帘望了望马路对面的一家酒楼。同时开口问道。
“阿洪,家伙准备了没有?”
在“乒铃乓啷”声中,阿洪从床底下抽出一个黑色手提袋,拉开拉链。
是十几把砍刀棒球棍。
“阿聪,那几个南亚佬到位了没有?”陈耀庆继续问道。
“他们是印度仔。”阿聪接过话,“在酒楼后巷了。领头的叫黑魔利,手底下有十几人。”
“一人一皮嘢,已经事先给了五千。受伤了还要包他们汤药费。”
陈耀庆点了点头。他随后看向了坐在床边的大弟,“大弟,你……”
他微微叹了口气,“你等下自己小心!”
陈耀庆四人组随即带上针织帽,拿上家伙。准备好后,互相对视一眼。
“出发!”
按照江湖规矩,争地盘要先扫场,再插旗。
行动之前,还要焚香拜关公。
但是对于陈耀庆几人来说,这些繁文缛节,已经是咸丰年的死规矩。
有边几个茂利(傻子)去扫人家的场,还会提前通知对方。
分域街算是湾仔比较偏僻的街道。
不同于湾仔基本都是饮食娱乐业的临街铺面,这里大多数的店铺都是修车房,或者凉茶铺。
所以对比起其他街道,分域街的拖地费会少了许多。一个月也就不到10万。
目前这条街,是由合一乐的金牙胜睇的。
合一乐,都是合图十二帮会之前,势力最小。目前就剩十几间麻将馆,同埋几间桑拿在湾仔。
如果不是搭着合图的招牌,早就被其他字头给食咗。
而金牙胜,则是合一乐的草鞋。
陈耀庆四人组走出大厦,现在只是早上9点多。整条分域街还是水静鹅飞。毕竟无论是车房还是食肆,都不会在早上营业。
陈耀庆走到路边的一辆白色私家车旁边。
这辆三菱表面坑坑洼洼,陈耀庆一哒着火,声音好似鬼吼一样。估计都快报废了。
陈耀庆不管这些,他一马当先踩着油门冲入分域道。直奔金牙胜的陀地,分域街末尾的和味火锅店。
车到门口,陈耀庆不但不停下来。更是猛踩油门。直接撞开了火锅店的玻璃大门。
将整辆破三菱铲入火锅店。
火锅店目前还没营业,只有几个金牙胜的小弟。在打盹玩牌。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副驾驶的阿骢已经跳了下来。
手里提着一把西瓜刀,指向对面的五六个马仔。“话卑金牙胜听,这条街由今日开始。我们大哥。”
“倪家的甘地收了!”
而在他下车的一瞬间,阿洪和大弟也踢开车门。看到对面几人还愣在原地,不由分说。直接砍刀棒球棍招呼。
陈耀庆最后从车上下来。他手里提着一根腊木制的棒球棍。
通常社团扫场也好,插旗也罢。都不会下死手,毕竟出了命案兴致就不同。分分钟得着草。
而且争地盘这种事情,有来有去。你今日扫我场,我明日拔你旗。
只要不落死手,今朝留一线,他日也好相见。
但是,陈耀庆今天,似乎是下了死志来的。他一举起棒球棍,对准的就是对面马仔的天灵盖。
这下子正中,直接可以送殓房(太平间)了。
对面的马仔也明显被他这种气势吓住。急忙一个扭身,往地上滚去。
棒球棍也直接砸在了玻璃餐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听到这一声巨响,火锅店的二楼直接冲下来五六个合一乐的马仔。这几个手里也是拿着家伙,看到陈耀庆四人,没有丝毫犹豫就扑了上来。
阿骢提起砍刀,一刀劈向对面还有些发蒙的小弟肩膀。然后又一脚将其登开。
随后不等那些人下楼,直接提着砍刀堵在了楼梯口。
楼梯本就狭窄,被阿骢这么一堵,那些在楼梯上的小弟也是挤在了一起。
就算他们人多,除了在最前面的那个能跟阿骢交手外。其他的都只能干着急。
大概迟疑了十几秒,另外几名马仔直接从楼梯上跳下。
可迎接他们的,确实陈耀庆的棒球棍。他狠狠地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合一乐小弟肩膀上砸去。
即便这个靓仔反应也算快,试图用手里的砍刀顶住前者这一棍。
但是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居然直接将马仔手中的砍刀都给崩掉。棒球棍实打实地落在后者的肩膀上。
“啊!”
只见这马仔惨叫一声!整个左肩都垮了下去。
“我系湾仔阿庆!”
陈耀庆将劈砸变成横扫,第二名跳下楼梯的马仔直接被他击中胸口。就如同打出全垒打一般。
四对双位数,陈耀庆一行四人,居然短时间内取得了上风!
但这里毕竟是金牙胜的陀地。就算陈耀庆他们已经搞定了火锅店内大半马仔。
但是几分钟的时间,居然有另外五六个壮汉,从门口冲了进来。
他们手里拿着扳手,螺丝刀和切割机。
看样子,应该是隔壁车房的修车工人。也是合一乐的社团成员。
“敢来我们合一乐的地盘搞事,你们一定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对头的车房仔,手里拿着一把最大号的扳手,语气凶狠。
于此同时,陈耀庆已经拼红了眼。他一把夺过大弟手中的砍刀,同时推给阿骢。
“行开!等我来!”
说着,他提刀顶替阿骢的位置。眼前的合一乐小弟看到陈耀庆的模样,不免有几分胆寒。
在慌乱之间,这名马仔直接挥刀乱砍。
陈耀庆露出残忍的笑容,他非但不躲。反正直接迎上前。
拼着自己左臂被对方划伤的同时,伸手抓住对方的刀柄,另一只手直接挥舞直下。
“啪嗒!”对面马仔的右手,从手腕处齐声砍断,掉落到了楼梯之上。
“边个死先?你只管来试试!”
陈耀庆直视车房仔,尽管他左臂已经鲜血淋漓。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陈耀庆表面说得声嘶力疾,一副不夺下场子誓不罢休的模样。
但这是装给外人看的。
出来劈友,一胆二力三功夫。如果不把气势打出来,他们这四个人,很难跟对面十来个人干的。
更何况,这里还是人家的地头。
讲唔埋一两个电话,就有其他马仔顶上。
“阿骢,那帮南亚佬呢。”阿洪面对着几名持刀马仔,慢慢退后,背靠着阿骢问道。
“都话了是印度佬了。”阿骢也是神情紧张。“扑街,这班印度佬不会是收了钱然之后不作嘢吧?”
“点算?庆哥。是不是从门口杀出去。”大弟见势不对,也是凑上前问道。
他们四人目前反被包围在火锅店正中。
门口,楼梯、已经后厨都有对方的马仔。
陈耀庆咬着牙恶狠狠地低吼道。“点算?照劈!”
“我们这是扫场,机会只得一次。如果我们连偷袭都拿不下对面,回到去怎么面对那家伙。”
“他可是要钱给钱,要车给车!”
对面的车房仔可不会给陈耀庆几人喘气的时间,他举起了手中的扳手,对着火锅店的众人叫道。
“斩死这几个够敢来踩场的扑街。”
足有半米长,十几斤重的扳手对准陈耀庆的天灵盖。“落到去下面,记得跟阎王爷讲。拿你命的是金牙胜的头马,车房辉!”
陈耀庆论起球棒,也朝着对面的车房辉砸去!
两人家伙互撞,发出一阵金石交错的敲击声。
大号扳手同棒球棍碰撞的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出腿,踹向彼此。
但是陈耀庆腿更长,踹的位置也更为刁钻。他直接一脚踹向对方祠堂,车房辉哪敢硬接。急忙退后一步。
陈耀庆得势不饶人,跨步上前。双手握着棒球棍,扫向车房辉的胸膛。
车房辉吃了手上家伙太过笨重的亏,他回挡不及时,只能被迫弯身。可是这下子,就失了对拼的先机。
只能将扳手顶在前方,充当盾牌。
棒球棍又是落在扳手的横把上,力气之大,震得双方都有些手麻。
眼见一击落空,陈耀庆可不会同他客气。又是一记泰拳中的鞭腿,贴着地面朝着对方的小腿扫去。
专攻下三路!
“我叼你个臭西。”
这冷不丁的一记鞭腿,车房辉再也挡不了。他被扫倒在地,只能愤恨地叫嚷。
不等车房辉起身,陈耀庆的棒球棍自上而下,当头一棒。
这要是中了,现场估计都洒满脑浆了。
“嘭!”
随着一声巨响,中的不是车房辉的天灵盖。而是陈耀庆捂着的胸膛。
原来是另外一个马仔眼见车房辉已成困兽之局,只得上前帮拖。手里的铁链,扫向陈耀庆的胸膛。
后者可不想拼得两败俱伤。只得退后避开这一击。
可虽然退得及时,还是被铁链扫到胸膛。一时之间,不免有些气闷。
陈耀庆冷笑着看着车房辉,表情不言而喻。
在场两个大哥辈的支抽支(单挑),车房辉这下子。就算是败下阵来了。
车房辉扭了扭右腿,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脸色狰狞的同时,也有着些涨红。
“扑街仔!今日你走得出这条街,我同你挽鞋!”
在这两人互劈的同时,阿聪和阿洪也解决掉对方两名马仔。
论单个战斗力来说,他们这四人组。还是颇为强悍的。
“想我收皮?你这个车房仔还未够班!”陈耀庆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刚才受到的一击不免让他有些气短。
与此同时,他的眼神还是偷偷地望向门外。
“想等帮手?”
就在这时,被三菱车撞碎的玻璃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
他穿红戴绿,神情嚣张。在这名中年男子的身后,又拖着十二个年轻古惑仔。
男子摇了摇手中的冻柠茶,咧开嘴一口咬住吸管。
其中露出的金牙,已经很好的表明出他的身份。
合一乐草鞋,金牙胜。
“唔使等那帮印度佬了。收了我哋钱,已经返印度怼蜥蜴了。”
金牙胜露出胜利者般的笑容,同时死盯着陈耀庆。
“那个印度佬找上门的时候,我都很好奇。”
“到底是那个字头,看上我这条街。原来是倪家!你们是跟开倪家边个大佬的?”
陈耀庆闻言,脸色迅速夸了下来。
那帮扑街印度佬,居然食两家茶礼。正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连大圈仔,越南仔。都不会这么没品!
这么说,这次的行动。根本不是偷袭,而是人家等着我们来入瓮。
陈耀庆握紧手中的棒球棍,在心中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阿骢阿洪三人。在得知那帮印度佬跑路后,同样面容灰败。
对方至少有二十个马仔,自己四条友。能跑得掉都算是关二爷保佑。
“不讲是吧?”金牙胜将手中的冻柠茶扔掉,露出一副金牙。
“那就打跛你们对脚,让你们的大佬来领人!”
真系瞌睡有人送枕头,金牙胜已经可以想象到。对方拿着四仔来换人的场景了。
今日这个局,就是那个印度佬金摩利找上门之后,他故意设的。
真是的,喜迎贵客啊!金牙胜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