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甘国亮出了公寓楼，街上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
甘国亮此行，是打算找一位老友。了解一下市场。
走到马路边，甘国亮拦计程车去了湾仔热闹的渣甸街。
随便跟路边的代客泊车问一下，就知道这家伙在哪了。
甘国亮慢慢走过去，没等进酒吧，就看到韦吉祥正蹲在酒吧外吸着烟。
他身边围着一群小弟，看那神情，显然是讲故事给一群小弟听。
“喂！吉祥哥！又讲你英明神武的经历出来吓人哗！”甘国亮叼着香烟，站在街边，朝对面的伟吉祥叫道。
韦吉祥抬起头看到甘国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晃了晃脖子，慢慢起身，摆摆手叫身边的小弟散去。
“怎么近期的江湖猛人甘地，会有空来找我这个泊车仔。”
甘国亮摊摊手，说道：“唔好臭我拉，有嘢问你。”
韦吉祥哈哈笑了两声：“难道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友。走，去食宵夜。边食边倾”
说着，朝旁边的小弟交代了两声，带着甘国亮去了旁边的一家火锅店。
两人要了两瓶啤酒，点了一些靓牛肉，白菜和蘑菇，就着沸腾的火锅汤底，边吃边聊。
不过在选位置的时候，甘国亮第一时间看了看天花板。发现没有滴水，这才找了一个背靠墙壁的位置坐下。
一番举动，让韦吉祥也是有些纳闷。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湾仔还是车水马龙。如果韦吉祥不是本环陀地。估计连吃个火锅都得搭台。
甘国亮不禁有些感慨。
观塘和湾仔不止是夜生活上的不同，连社团争斗都比观塘多出太多。
最多的时候，湾仔一天能发生四五次聚众砍人事件，多数都是和帮派成员有关。
而且全港够身份的大底，几乎都在油尖旺和湾仔讨生活。
那些江湖上出名的红棍或者双花红棍最多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当然，这里油水的丰厚程度也是全港之最。
一家高档夜总会，一个月的毛利最多时能达到两千万，返给负责罩场的社团就能有10%，也就是两百万。
所以各个社团都想在这地区插旗讨生活，帮派多，争斗自然就多。
一些热门的场子更是各个社团瞄准的对象，可能今天杜老志夜总会的睇场是新记，明天就变成了洪兴，后天又变成了号码帮。
至于和联胜，他们也想打入湾仔。
韦吉祥喝了一口啤酒，“甘地，湾仔不好捞的。”
“差馆统计过，湾仔每天都有一个烂仔挂掉，四个烂仔残废，六点七个烂仔流血受伤。”
“可是每天这里却又多出十一个古惑仔，为什么？这里是风云地，英雄地！”
“当年的风云地是西贡码头，占了码头就意味着能做四仔庄家。”
“现在，边个占了油尖旺和湾仔，就能证明他能吞下香港最多的货。”
“你今日来，是不是为了来看看市场？”
“毕竟现在整个香江，都等着你们倪家的货！”
两人的火锅吃掉一半，火锅店外就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干瘦青年。
和那些道友不同，这个青年一双眼睛极其灵动，扫了一圈火锅店的食客，直奔甘国亮这一桌而来。
“是粉佬来的，不用担心，他来交昨晚的数。”
那名青年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到两人中间，很自来熟的加了一份碗碟，又朝服务生要了一份汽水。
“吉祥哥，你小弟说你在这里食饭，所以我过来和你结下昨晚的数。”
粉佬，也就是各个社团下面，专门负责是在小份额出货的成员，将货在各个娱乐场所销售出去。
这个粉佬将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韦吉祥，然后喝了一口汽水才说道：“三千块，不用点啦，最近都没货了。”
韦吉祥拉开信封的封口扫了一眼，微微斜过身子。
“不好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酒吧外散了多少货。”
“今次我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会同你大佬耀杨倾。”
粉佬咽下一条青菜，哈哈一乐又喝口汽水，这才抽了张纸巾抹抹嘴巴。
“放心啦，吉祥哥！给我个机会，以后不会了。”
说完，这个粉佬站起身，很洒脱的离开。
看到甘国亮疑惑的望向自己，韦吉祥把信封随意扔在桌上。
“东星的粉佬，在我们的场子里出货，按天交钱。”
“在场子里出货，不应该场子和东星分利润吗？”甘国亮叼着汽水的吸管，问道。
伟吉祥掏出一包万宝路，扔给甘地一跟，自己点燃后说道。
“你说的那是大社团的生意，洪泰怎么敢和东星讨价还价，别说分利润，东星心情不高兴，场子都扫平啦。”
甘国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食过宵夜，已经是凌晨3点时分。
这时候的湾仔，依然是灯火通明。外边街道依然有大把年轻人在夜蒲。
观塘同油尖旺，湾仔这种地方比起来，经已是天差地别。
过了将军澳，连路灯都会少许多。
如果是凌晨3点的观塘，除了偶尔的几间7仔，已经宾妹吧酒吧之外。几乎所有店铺，都已经关门。
那些屋邨更是一片黑暗，打工仔不会有夜生活。
除了那些三五成群在街上游荡的古惑仔，几乎见不到人影。
就好似这餐宵夜，甘国亮同韦吉祥两个人食咗300蚊出头。
换做观塘蓝田的穷鬼，边个食得起。
作为香江最著名的工业区，观塘虽然拥有全港九新界最多的工厂。也都会观塘的穷鬼提供了工作机会。
但是也让这个地区的人沦为阶层最为地下的生产工具。
观塘工人个个月，拿到的2000蚊薪水就已经兴高采烈。如果你不满意这份人工，马上会有有好多屋邨的穷人顶上来。
三百蚊一餐的宵夜，已经是好多家庭一个礼拜的生活费。
甘国亮起身打算买单，却被侍应生告之张单已经被之前去上厕所的吉祥哥签咗。
签单？估计这家沙爹牛肉火锅，也是洪泰旗下的地盘。
就是不知道韦吉祥，有冇找数的习惯。
等到前者从厕所走出，甘国亮打完招呼后。就打算截计程车回家。却又被韦吉祥给拦住了。
韦吉祥拉着甘国亮，明显已经有些喝高的他扯着喉咙。“返鬼返马咩？难得见你落来湾仔一趟，怎么可能只是食顿沙爹火锅。”
“行，我带你去全湾仔至TOP的芬兰浴场冲翻个靓凉。做个按摩，最后叫两个靓女同你起双飞起火。”
韦吉祥不由分说，就拉着甘国亮往街尾行去。
似乎他口中的这间全湾仔至TOP的芬兰浴场，就在这条街。
甘国亮见状，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想着现在搭的士回观塘，估计也没多少司机大佬肯接单。
毕竟过去观塘，返来油尖旺就必定空车。
也罢，就跟着韦吉祥落去马杀鸡。
二人来到浴场，这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凌晨三点钟，正式冲凉按摩的黄金时间。
很多在附近劈完酒泡玩吧的麻甩佬，都会过来芬兰浴场洗洗身上的疲惫。
其中甚至很多在尖东上班的白领一族，会直接睡到明天早上。换回西装直接上班开工。比住酒店还便宜。
见韦吉祥走进浴场，站在门口的服务生立马迎了上来。
韦吉祥只是点了点头，同甘国亮一起，迈步走进了浴场。整个浴场上下两层，四千几尺。在湾仔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都算是几豪华。
“skinny呢？”韦吉祥打量了一下大厅，随即开口问道。
“skinny宜家在包房开心，要不要去叫他？”听到韦吉祥的问话，服务生在旁边恭敬地说道。
韦吉祥想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他让服务生赶紧去安排两个包房。
“这家芬兰浴是边个社团的产业？还是哪个老大的？”甘国亮望着服务生离去的背景，有些好奇地问道。
通常来讲，开这种灰色场所的。基本都是江湖人士，有背景的。不然有钱交陀地，都冇能力揽住浴场里的小姐。
“是洪乐的飘哥。不过他基本不在这边，偶尔过来睇下数而已。”韦吉祥回答道。
甘国亮点了点头，“原来是核桃十二皇叔之一的洪乐飘。”
合图，是真正意义上的老牌社团，经久不衰那种。也叫和合图。是香江洪门社团的鼻祖之一。
因为图与桃谐音，所以江湖人一般也会称呼为核桃。
十二皇叔这个称呼。是因为合图初建时，就是由十二个小帮会组成。
十二个帮会的大佬并称十二皇叔。而坐馆则被叫做老歪。
洪乐就是十二个帮会其中之一。
洪乐目前的坐馆，花名叫阿飘。所以江湖人都称呼他为洪乐飘。
合图最早发家，就是在湾仔，铜锣湾一带。与他们同期的社团，都喜欢霸占码头。因为几十年前，码头是风云地，英雄地。
有咗码头。就可以磅着大捞家做世界。走私这些就不用说了，大到黄金珠宝，小到灯油火揽，粥粉面饭。
香江的所有供给，都要从水路进出。
所有当时最得令的社团，都是靠在码头边的。
而合图本身就是由十二个小帮会组成，本身都不稳定。又怎么能跟其他大社团的争食呢。
所以合图主要是在湾仔控制店铺，控制小巴线。已经一些黄色架步过生活。
鬼知道风水轮流转。随着时代的发展，码头文化已经退去。
而合图反而成为了最有钱的帮会。
不过合图本身就只是一个松散的组织，那些大佬这十几年已经捞够钱。自然不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所有一再退让。
油尖旺，铜锣湾。都可以不要。最后几乎龟缩在湾仔内。
由于积累下来的铺头多，合图几乎包揽了湾仔内所有的黄色架步。但是他们做生意，还是会给本环陀地保护费。
毕竟一个月就那么几皮嘢，可以高枕无忧。对于那些上岸的叔父来说，何乐而不为。
这个洪乐飘，就是其中之一。
话就说是什么合图十二皇叔，听起来似乎挺唬人。但是这些大佬这种东西，就跟春药一样，会过期的。
现在江湖当时得令的，是新记的五虎十杰，和联胜的五大底，号码帮的二十四字堆红棍。
甚至是洪兴的十二地区扎fit人，东星的五虎将。
合图的十二皇叔，对于江湖人来讲，已经没有什么震慑力。
洪乐飘的生意，主要是在西贡搞走私，还有一些水产海鲜等正行生意。湾仔这里的浴场，只是洪乐传下来的老铺子。
所以不得不经营下去。
这两年，这条街都是由洪泰睇的。一个月几皮嘢的保护费，洪乐飘从未断过。这个场子自然也就相安无事。
韦吉祥拍了拍甘国亮的肩膀，“甘地，我去找我细佬。你自己慢慢叹。”
随后，他又扭头向服务员说道。“好好招呼我老友，等会张单留给我签。”
“放心啦，吉祥哥。”服务生点了点头，随后问甘国亮。“甘地哥，唔知你钟意咩类型的。”
“帮我找个青春少少，有波有箩的。”甘国亮对着服务生交代道。
他一直认为，这是死去的甘地潜意识影响着自己。毕竟这条友，是真的喜欢来这套。在《无间道2》中，就是死在浴场。
服务生看着甘国亮点了点头，“有个孖8，非常之劲。她上面本来还有几个客户在等着。”
“你放心，甘地哥。我即刻叫她弹钟，先过来招呼甘地哥你。”
“甘地哥，我带你到贵宾房先。”
说罢，服务生在前面引路。将甘国亮带去了贵宾房。
而韦吉祥则是直接上了二楼。
“顺便帮我拿两包红万。”甘国亮从兜中掏出张一百蚊纸，递给了服务生。
他打量了一番贵宾房。空间并不大。
里面是一个冲凉房，还有一间小小的卧室。
卧室的布置简陋，粉红色的灯光下，就只有一张床。浴室倒是不错，甚至还有一间单独的桑拿间，可以让客人干蒸。
过了一小会，服务生领来一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穿着浴袍漏出一双长腿的年轻技师。
“甘地哥，这个满不满意。是我们浴场的头牌。”
头不头牌不清楚，长得确实不错。
“老板，我系孖八。那我们起钟吧。”
在技师的服侍下，甘国亮冲了一个靓凉。随后又享受了一阵油压服务。
等到按摩结束，时间也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一点不错，不偷钟。
虽然张单有韦吉祥钱，但是小费还是要自己给的。
从兜里掏出200蚊塞到技师的丝袜中。甘国亮也是同对方调笑了几句，顺便吃吃豆腐。
然而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服务生的敲门声。
甘国亮还以为是有人预定了技师，刚想开口。
结果门外的人却说：“甘地哥。你搞定做未？我们的大波士，飘叔想见你！”
甘国亮眉头一抬，洪乐飘想见自己？
……
“坤叔，我这度有件大客，想同我们倪家拿货。”
倪式宗亲会，大厅。
甘国亮站在倪坤身后，低声说道。
今日是每月十五，也是交数的日子。所有大佬辈都要到场。
甘国亮因为有嘢找倪坤商量，所有提前一个钟头来到宗亲会。
估计倪坤也是有所交代，他到场时。除了倪坤之外，也就只有守在门口的两件保镖了。
“是边个字头？”倪坤将茶具放到滚水中烫了烫，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是卖方市场，倪家的货外面大把人争住要。倪家需要的是跟下面的经销商打好关系，以便日后长时间的合作。
而不是为了贪图一时的利润，贸贸然出货。
“如果是三大字头，或者新四大。这些排头位的，就算了。”
倪坤从抽屉中拿出一小盒茶叶，打开盖子后凑到鼻间闻了闻。
茶香扑鼻。
“这些社团，黑鬼他们几个，经已有对接了。冇必要一家人做两份生意。”
说话的同时，倪坤抓了一撮茶叶，放到紫砂壶中。
甘国亮也是有些错愕，这才多久。倪家的销售网，已经完全铺开了吗？
新记，和联胜，号码帮这三大社团。
还有洪兴，东星、水房、老联这所谓的新四大，都已经开始跟倪家拿货？
按照这几个字头的地盘，倪家现在的货。估计都快铺满半个香江了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脸色风轻云淡，淡淡然冲茶的倪坤！
只见他熟练地洗过一遍茶叶，随后又将茶水添满。
关公巡城，韩信点兵。
两三道散手，在呈品字形的三个茶杯中，倒入如琥珀般颜色的茶汤。
“甘地仔，饮茶。”
倪坤示意甘国亮坐下先，随后用竹镊夹上其中一杯茶。放在后者的面前。
潮州功夫茶，无论多少人饮茶。至少需要三个茶杯，这是老规矩。
“是核桃。”甘国亮拿起茶杯，稍稍一抬头。黄龙入海，将茶汤一饮而尽。
“哦？”倪坤接回空杯，继续添满茶汤。“是边一只旗？”
听到倪坤的反问，甘国亮眉头微微一皱，唔通倪家连核桃也搭上线了？
“准确来讲，是洪乐那只旗。洪乐飘亲自问我拿货！”
饮下第二杯茶，甘国亮回答道。
“洪乐飘吗？佢要几多。”倪坤为甘国亮添上第三杯茶。
望着眼前第三杯茶，甘国亮想起了前两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