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渝白说到这里时，话中满是嘲讽，“不是我说，乔阿姨根本不用拿自己的命威胁医生，医生就算问封政，封政那个自私的人也会选择保小。”
他气极，对封政也没了平常的体面，直接说名字。
姜雨真很认同，从陆渝白这番描述中看，封政的确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只是乔宁薇当时以生命逼迫医生保小时，是真的担心封政会选择保大，再厌恶独自回去面对封政吗？
她不太确定，甚至隐隐有种猜测——
乔宁薇会不会是害怕医生在问过封政后，从封政的口中听到选择保小，放弃她的生命，她死不瞑目。
索性自己先入为主。
听不到，就不心痛了。
陆渝白没注意到她在发呆，继续往下说——
当时乔宁薇舍命保小与封政出轨的消息，在L国的商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封家二老受人尊敬的一辈子，却到老因为封政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
封奶奶在得到乔宁薇早产的消息时，乔宁薇已经去世。
她冲到医院时怒不可遏，强势的命人把这件事压下去，在抢救室的走廊外狠狠甩了封政几个巴掌，让他滚出L国，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她没想到自己辛苦教导了二三十年的儿子，最后变成这个让人恶心的样子！
封政眼波平静，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看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一眼。
孩子从抢救房中抱出来时不哭也不闹，睁着眼懵懂的看着面前新奇的世界，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苦难。
封奶奶懒得欣喜又心疼，但担忧孩子早产出了问题，便重金为他修建一所医院。
就是封氏医院。
她将对乔宁薇的亏欠，都弥补在了这个孙子身上。
乔宁薇死后半个月，封家二老庄重的为她办了一场葬礼，请了L国所有的知名人物。
这一举动无声告诉所有人，在封家，乔宁薇是她们唯一承认的儿媳。
然而葬礼上，V国乔家派人千里迢迢冲入葬礼中，愤怒的砸了葬礼，让宾客大惊失色。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金瞳异国男人。
他身份不明，自始至终都站在宾客席走廊正中央，盯着葬礼正中央那张黑白遗像。
接着，在两方保镖你死我活的打斗中，走到遗像前，接走乔宁薇的骨灰。
临走之前，他对封奶奶说，“你们杀死了她，这个孩子，乔家不认。”
封奶奶为这句话做了半个月噩梦，每每午夜梦回，梦到的都是乔宁薇浑身是血躺在手术台的样子。
越是如此，她越是疼爱小孙子，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小孙子身上，并给孙子取名“封闻野”。
鹤鸣与九皋，声闻于野。
愿这孩子以后能成为整个L国顶顶数一的人物。
她给了孙子十足的关爱，将从封政手中的权利尽数收回，都留给封闻野。
后来，封政定居在Z国，常年不回L国。
封政虽感情淡薄，但在商界很有头脑，没过多久就扩展人脉，成立了新公司，做的风生水起。
封闻野自有记忆以来，封奶奶一直命人将多年前的旧事隐瞒。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母亲，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父亲，却自始至终没见过面。
直到年幼的封闻野有记忆不久，封政突然从Z国回来跪在封宅主楼前，声称认识到了当年的错误，从今往后好好抚养封闻野。
封奶奶和封爷爷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再三斟酌下，还是决定将自幼没有过父爱母爱的封闻野交给封政。
封闻野被封爷爷封奶奶带的谦虚有礼，对这位只在传闻中的父亲也十分尊敬，跟随封政走的时候满怀期待。
但没想到，这是另一个深渊。
封政将他带到一个全封闭的别墅，一改在封奶奶面前的温润，整日冷着脸逼他学习看书，学习商界知识，将他训练成一个机器人，动辄棍棒伺候。
封闻野漫长的童年，定制的衣服下鞭痕棍痕经久不消。
后来某次，他在某个方案没有让封政满意时，被封政关在后院一个漏水的小屋子里，意外听到路过的下人谈论当年的事，以及乔宁薇的死因。
自此，恨意滋生蔓延。
陆渝白说到此，想起了什么似的，沉重地叹气。
“你知道么，那个屋子我后来去看到过，原本是用来关封政养的那条不听话的威玛猎犬的。后来那条猎犬因为咬了一头豹子，封政很满意，让它住上了三室一厅，那个破旧漏雨的小黑屋却成了惩罚闻野的心理阴影。”
姜雨真眼眶红了，“他真不是个人，封闻野可是他的亲生骨肉。”
“这一点你说对了，”陆渝白眼中多了恨，“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更不配做个人，这些事原本闻野没说，我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姜雨真无法想象封闻野在得知当年的真相后会多难过。
父亲害死了母亲，母亲在临死之前含恨生下他，他的诞生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带着恨意的诅咒。
而在他以为即将能与父亲相逢时，却掉入了另一个深渊。
年幼的封闻野该有多难过。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然后呢？”
她想好好听一听，封闻野这些年的过往，更清楚的了解他。
陆渝白回忆，“然后啊——”
后来封闻野变得叛逆，一改封政的束缚，在某个夜里避开所有的保镖离开了别墅，想要逃离封政的掌控。
但封政的手段超乎他的想象。
没过多久，他的行踪就被封政找到，又是一顿毒打。
往后的数年，封闻野对封政一直都是憎恶怨恨的。
父子二人的关系愈加僵硬，不仅是因为幼年封政一鞭子一鞭子打在封闻野身上的伤，也是因为他当年的出轨。
终于在封闻野上位后，质问封政有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过。
可远远没想到，封政不仅没觉得后悔，反而冷笑。
他从心底里觉得这个儿子对他构不成威胁。
他原本看不上封闻野，在准备将封闻野带到身边时，他就知道封闻野的身上有太多隐患，可他没得选择。
他找了许多女人，想要生下几个儿子给自己延续血脉，同时瓜分封家的权利。
可无论怎么样都生不出儿子，他让私人医生来检查后，最终得出身体出现问题。
最终只有一个讨他欢心的情妇，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就是封泽月。
应证了乔宁薇当年的话，那情妇原本想凭借这个女儿上位，却得来了众人的白眼，甚至在领半大的封泽月来L国时，没人给她好脸色。
而封泽月自然也被当成了私生女的存在。
姜雨真听完不免难过，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以为封闻野那样受人尊敬的存在，从小到大都应该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的，怎么会有那么悲惨的过去。
他的幼年该有多无助。
而封政的渣无人能敌。
陆渝白说完，将冰美式一饮而尽，“那时候我还小，如果放在现在，我会打封政一顿给闻野出气。”
“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她呢喃认同，“你对他的那个妹妹有什么印象吗？”
“没什么印象，一共才来了L国一回，还在十几年前，像个过街老鼠。不过我宁愿她这辈子都别来，她的存在，无疑是在警告闻野那段恶心的过去。”
他重重将杯子放下，“我不知道她这次突然来L国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封政为什么会让她过来。但她是个私生女，还是封政找的身份不明的女人生的，这辈子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的确。
姜雨真慢慢的将这些消化，心里藏着事，若有所思的拿起咖啡喝一口。
却在闻到咖啡味时反胃，忍不住捂嘴，尽力将胃里的酸水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