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律司的大牢,透着让人窒息的气味。
前时血腥的场景虽然已被揭了去,但眼下的凄然景象却是另一番感受,总而言之,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只要来到此间,便是人间地狱。
这两日的雷霆风暴,却让大牢热闹起来,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人,不论是无辜还是精准,似乎都要在此大牢之中炼出最后的审判。
玉见晚领着苏流漓一路往大牢深处走,而一路上的小窗前都挤满了人头,而且大多数都喊着自己是无辜的,那一声声的刺耳的呼喊,听得苏流漓有些心惊吃不消,而玉见晚却是平常得很。
引路的狱卒一个个窗口的驱赶与咆哮,可是怎么也压不住此起彼伏的声浪传来,看来这其间还真的有太多无辜入狱的人,只是他们赶上了这波大行动,如何最终出去,那还得等待最终的审判结果。
玉见晚叫苏流漓不要理会这些人的呼叫,因为强制的政权之下,宁愿错抓不能漏放,他们铁律司也只是按照枭城的最高指示行动。
终于来到了一侧稍安静一隅,一个幽暗的牢房门被打开,玉见晚跟苏流漓便跨了进去。
牢间有微弱的油灯亮着,而一个白色的影子便坐在最暗处的角落,见她俩两人一进来,那人影便以跳跃的方式蹦了出来。
“玉统领,你又来看我啦!”
没错,在人影没完全看清楚之前,时不待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哟,苏小姐,你也来啦!”
苏流漓不知道是什么的心情,她看到时不待一身囚服,不过看起来还算干净,而且其神情气色还算很不错。
“时大哥,你受苦了!”
苏流漓憋了半天,吐出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
“我没有受苦,看吧,身上还很干净,没有对我动刑,毕竟同僚一场,对我还是法外开恩,且不说这里就是黑压了一些,不过这样躺着的日子还是蛮舒坦的。”
时不待脸上竟然带着笑,但是他的四肢却被铁镣拴住的,所以他动作稍大一点,那铁镣撞击的声音却显得特别刺耳。
“能不对时大哥动刑,这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玉见晚看着苏流漓,脸上很带愧疚的样子。
“时大哥又没有犯事,本来这样禁押已是毫无由头,难道还得屈打成招?”
苏流漓有些气愤抱不平。
“屈打成招?!哼哼,在这大牢之中,这种事情每日都会发生的,正常得很,毕竟我自己也当职了一些时日,这铁律司中的冤假还少吗?”
时不待说到这里,突然有些悲凉之感,这瞬间的转变,似乎他心底想到了什么。
“苏小姐,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苏流漓听到此话,不禁温柔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来看我呢?”
时不待话锋一转,变成了质问,神情也变得严肃。
“朋友!”
苏流漓不加犹豫,脱口而出。
“朋友?!很好,谢谢你还把我当朋友,那袁兄弟呢?你把他当作什么?或者说你应该有了袁兄弟下落?”
时不待有些急,不像刚才那般淡定。
“……”
苏流漓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幽怨般地说道:“我们都在寻找他的下落,可是一直未得其果。”
“如今袁兄弟与夫人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这种境况谁也未曾及想的,天意弄人啊,这百转千回的一切,或许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当初我与玉统领聊过我的想法,我说我想奔走而去找袁兄弟,未曾想不过一日,我便被扣押于大牢了,这其间的变故来得太快,不过也是我早有预感的,只可惜晚了一步。”
时不待自己抬起头,幽幽地说道,更多的是感叹在其间。
“对不起,时大哥!”
玉见晚突然很歉意地看着时不待。
时不待摇了摇头,轻笑一下,说道:“你没有必要说对不起,人在朝中,身不由己,这一切皆非你所愿,再说了,同僚一场,大家的为人都清清楚楚,你玉统领在我心中是值得尊敬的。”
“有没有可能把时大哥救出去?”
苏流漓此话是看着玉见晚说的,而这一突如其来的主张,让玉见晚与时不待都惊了。
“你觉得有可能吗?西鹫侯爷与我师尊你都去见过了,你觉得会有机会吗?”
玉见晚当然也想,只是无奈,所以说话间都有些难受。
“看来苏小姐还真的把时某当朋友,就冲你这句话,无论是真是假,我时某已铭感于心,置于我能不能逃出生天,也得看我的造化,不过依现在的情形而言,我估计很难有机会了,没事,一切顺遂天意,就算是死,也是因为与袁兄弟能成为兄弟而死,我也算无憾了。”
时不待说得慷慨,可是两位女子在一旁却听着哀怨。
“时大哥已过了两次审讯了,可是能问出什么呢?我与时大哥每天都为了铁律司的事情操持着,你说他哪可能与袁缺能暗通信息,这种莫须有的问罪,我都觉得反感,可是例行公事,都总要按此进行。”
玉见晚有些气愤。
“玉统领,事到如今埋怨也没有什么用,我刚才说了,大家为人处事,都彼此了解,能够有你这样的朋友了解我已很知足了,不必动气,你该做的事情还得去做,我的事情别挂在身上。”
时不待说话间一直笑着,而且有些看开淡然的从容感。
“时大哥,你还别说,自你被关之后,雪月楼的风花老板娘还四下托人打听你的消息,看来你这个红颜知己还是对你蛮有心的。”
玉见晚说出这话,并非编出来让时不待开心,而真有此事。
时不待听着更乐了,一副幸福的笑容挂在脸了,嘴微微一张,脸上的胡子都跳动着开心。
“看你乐得,心里美极了吧?”
玉见晚竟然此时学会了打趣。
“美,当然美,一个男人能有那么漂亮的女人想着,何止是美,简直妙不可言!”
时不待还乐呵呵地说着,还觉醉在自己的甜蜜小世界之中。
“我想好了,时大哥,毕竟朋友一场,不论事情如何变故,你是无辜的,不应该被扯进这莫名的仇恨之中,无论如何,就当作朋友最后为做的事情吧!”
苏流漓突然很严肃地说道,看她的神情与语气,那么的坚定,看来她好像真的非要救出时不待不可。
反而时不待与玉见晚惊愕住了,他们俩都吃惊地看着她。
“苏小姐,你已经试过了,已经没有办法了!”
玉见晚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而时不待也是笑着说道:“丫头,原本认为你会跟袁兄弟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不曾想会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身不由己也好,始料未及也罢,不过毕竟你们也有过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而此刻你能以朋友之名,说出这样的话,时某已是感动至极了,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反而会给我的良心上不安,可明白?”
苏流漓轻吁一口气,很幽怨地挤出一丝笑,说道:“时大哥,我知道你们都是极重情义之人,不论如何,我苏流漓既然已说出了这话,我便有我的办法能把你救出去。”
“苏小姐,这……你不是想着要劫狱吧?”
玉见晚似乎一个激灵,感觉情形不妙。
苏流漓笑了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可是铁律司的大牢,我也不会那会鲁莽,放心啦!”
玉见晚疑惑不已,但看得出来苏流漓似乎还真有把握的样子。
“若要想把时大哥放了,除非得到西鹫侯爷的首肯,此事恐怕难如登天。”
玉见晚此话又像是对苏流漓说的,又像是在问苏流漓,而也顾及地看了一眼时不待,时不待却是在那里杵着。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能,总要去做的,比如说为朋友尽最后的一份力量,不是吗?”
苏流漓突然笑得很轻松,但是轻松之中的幽怨还是看得出来,那种笑是极为无奈与勉强的。
未等玉见晚与时不待说话,她看了一时不待,说道:“时大哥,你保重,我一定想尽办法让你尽快得以自由。”
说罢,苏流漓竟然一个猛然转身奔出了牢门。
西鹫侯府。
独孤焕正开怀不已,一个劲地得意的笑。
“恭喜侯爷!”
知颜也是开心不已,不过看得出来,开心之余却有些一丝难过。
不过这一细节,正在沉浸在喜悦之中的独孤焕根本没有在乎,他还主动去紧紧地抱住了知颜,这一深深地拥抱,让知颜也把手紧紧的箍着独孤焕的身体,好像一放手就要丢掉一般的珍惜。
独孤焕松开的时候,看到了知颜眼角挂着的两滴泪。
独孤焕为其轻轻擦试掉,很心疼地说道:“夫人,委屈你了,真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对我这般好的人,感谢夫的宽怀大度,本侯这一辈子欠你的,以后定然会对你更加疼爱有加,我知道此刻你定然心里难受,人之常情,谢谢你!夫人!”
知颜忙侧过面,笑着说道:“侯爷说哪里的话,妾身是喜极而泣罢了,真的替侯爷高兴,往后流漓妹妹入了侯府,我定会待她向亲姐妹一般的,而且当初我也说了,若是她想做正室,我一样可以退让的。”
独孤焕激动得无言以对,直接在知颜额上深深地亲了一口,那份感激之情直接通上心头。
“不过,我真没有想到,苏流漓答应嫁给本侯,竟然是为了一个所谓无足轻重的朋友,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也在本侯的预设之中!”
独孤焕说着,脸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很自信的那一种。
“侯爷预设?”
知颜有些不解。
“对,顺水人情,也可谓一石二鸟。”
独孤焕笑得更开心了,好像一切都在其计划之中。
“只是我也是没有想到,如此以来反而让我更有了计划的后着,真是天助我也,人得了,事也顺了,今日真是快哉!”
独孤焕竟然去桌上拿起了酒杯,倒了一杯一吞下肚,发出了啧啧地感慨声:“人逢喜事精神爽,千杯好酒一饮干,痛快!”
“可是侯爷,流漓妹妹说了,只有迎回了绮萱夫人才会践行其承诺,那侯爷可有把握把夫人解救出来?”
独孤焕说道:“有的,当然有,必须有,哈哈哈……”
铁律司大门前。
玉见晚站在那里,眼神之中充满着不舍与喜悦。
而铁恨竟然也站在时不待跟前,笑着说道:“恭喜你,时统领,你自由了!”
时不待笑了笑,说道:“铁大人,我已不是你的属下了,我眼下是素人老百姓一名,铁律司已经容不下我了,我还是去江湖飘泊吧!”
“时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玉见晚眼角有些湿润。
“唉,说实在的,眼下真没有打算,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不过能活着走出铁律司,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时不待说到这里,不禁由衷叹了一口气,四下张望一下,好像在找什么。
“苏小姐没有来,不过这一次还真的是苏小姐的功劳,也不知道她怎么说服了西鹫侯爷,才会让你完好的自由。”
玉见晚说道,然后看了一眼铁恨。
铁恨笑了笑,说道:“时大侠,无论如何,铁某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为铁律司所做的一切,多余客套之辞我就不说了,只希望以后各自安好吧,不过若是世态会有所变化,铁某还是挚诚欢迎我们时统领的回归。”
“铁大人,言重了,在司一职,尽义一番,本职之责,尽力去做,也同时感谢铁大人对在下的关照,往后日子,不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不求能成为抛却公私的朋友,只希望以后不要成为刀剑相视的敌人才好,不过一切尚未可知,就由时间来裁决吧!”
时不待此话说得很现实,如刀剑般直接砍向铁恨,也砍中了玉见晚,当然自己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挨着这刀剑之痛呢。
“人生在世,太多的迫不得已,只求于愧于心吧,这一点,此刻感触最深,我真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苏小姐的大恩大义,她没有来,只有她不见我的理由,我的感谢之意,烦请二位帮送到。”
铁恨与玉见晚都点了点头表示一定办到。
“好啦,无官一身轻,希望真是的自由,眼下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要不就去找一下一直惦记我的女人吧,去好好喝一顿吧。”
说罢,时不待抱拳向铁恨及玉见晚作别。
“再见了,铁律司!再见了,铁大人,玉大人!”
说罢,便提了提搭在上肩的包袱,轻松地笑了笑,欲转身离去。
此时竟然突然传来了喊声。
“时统领……”
时不待转身一看,竟然是何解与刘以阔,他们匆匆从街道一侧急奔过来。
“是你们俩小子啊,赶得这么急,手上的公务办完了吗?特来送我?”
时不待又作了停留,看着气喘吁吁的二人。
“时统领……我们……”
他们二人竟然吞吞吐吐不知道说什么。
而铁恨与玉见晚很识趣,悄然往铁律司里走了进去。
“你们在铁律司好好干,凭你们的能耐与本事,定能做得更好,话不多说,以后会再见的!”
时不待笑着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
“时统领,你要去哪里?”
何解问道。
“我啊,我想去找你师父萧然,不知道这小子在哪里,但我肯定能找到他,待找到他之后,我们俩一起结伴笑傲江湖。”
时不待话不想多说,在他们各自肩上重重拍了拍,然后大笑一声,转身而去。
何解与刘以阔在后面叫唤,时不待边笑着边举起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叫跟上来叫唤。
时不待或许虽然在幽暗的大牢之中呆了两日,但是那种突然释放的感觉还是无比的轻松,他迈着轻快的脚步穿街走巷的,看到满城到处都是官兵在巡查,更看到了到处张贴着的海捕公文,全是袁缺的头像。
时不待用余光四下瞄瞄,他每经过一处海捕告示,都会不由自主的看一会,然后又轻松的笑了笑。
因为他知道,眼下袁缺是安全的,至今他们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当然,他也不遑多想,他直接朝雪月楼的方向走去。
是的,他想要去好好喝上一顿酒,顺便看看那风花是不是真的有玉见晚说的那么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