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们了,放过他吧,他有病他真的有病。”
看着妈妈挡在恶汉亨利和他几个手下前面保护着我,我把头深深的低下,嘴角却倔强的抿着。
“可怜的安娜阿姨,你儿子有病就别让他出来吗,抑郁症可是很可怕的。”
作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亨利对我母亲没有丝毫的尊重,说话的时候他左眼上那道疤痕显得他分外的丑陋。
我躲在母亲身后不敢抬头,却把眼睛向上看,视线呆呆地停在亨利的脖子上。
像是有所察觉,我母亲转身抓住我紧张的说:“你没事,你没事的,我们回家。”
接着又转身苦苦的哀求亨利和麦迪森他们几个人,让他们以后放过我。
亨利和麦迪森他们眼里的神色更加轻蔑,看向我的眼光充满了不屑,摆摆手像是撵走一只苍蝇:走吧走吧别让我以后再看到你们。
我母亲连声的对他们说谢谢,赶紧拉着我走了。
他们轻蔑的眼神和笑容深深的刺痛了我,他们可能认为一个中年丧夫的女人,不但家境贫寒还带着一个深度抑郁症的儿子,在底特城最黑暗的街区里,应该是最好欺负的。
毕竟,贫民窟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母亲卑躬屈膝的苦苦哀求,并不是在保护我,而是在保护他们。
我得的根本就不是抑郁症。
五岁的时候我自己逮蚂蚱玩,抓到蚂蚱就装在一个塑料瓶子里,一天下来瓶子装的满满的。
然后我就会在院子里找一个僻静的角落用削铅笔的小刀把蚂蚱从瓶子里一只一只抓出来把头砍掉。
我兴奋的张牙舞爪幻想自己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正在处决俘虏。
我还会把斩掉的蚂蚱的头和身体分开摆放整齐。
看着瓶子里依然活蹦乱跳的蚂蚱,会让我心情愉悦,我会不由自主的带入到蚂蚱的情绪里,认为他们正在等待死亡,内心非常煎熬,而这会使我兴奋。
我永远忘不了当我拉着妈妈的手来到我的小刑场,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述着我的乐趣,妈妈惊慌失措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我稚嫩的脸上满是不解。
七岁的时候我把抓到的青蛙用绳子系住双腿,一边绳子固定在桌子上,另一边系到门把手上,然后就在小板凳上静静的坐着等着妈妈回来。
当她回来开门的一瞬间,青蛙的身体被猛的扯开,撕成了两半。
而我会在妈妈诧异的目光当中兴奋的蹦起来,我连连拍手就像是刚刚看了一场伟大的演出。
八岁的时候邻居家孩子给了我几只热带鱼,红蓝两色的小鱼非常漂亮,我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装了满满一小碗,猛的倒入鱼缸,前一秒还在水里游荡的小鱼,瞬间身体变得僵直沉到水底,我屏着呼吸静静的看着,心里居然分外的满足。
九岁的时候妈妈带我去乡下姨妈家。
趁着大人们都在聊天不注意,我在姨妈的小工具箱里拿了一根针。
我把那根针用力的拍进了院子里一只鹅的身体里。
那天那只鹅疯了一样的追着我用嘴拧,我躲到屋子里隔着窗户看着它,在满屋大人胡疑的目光中,我嘴角隐藏的一丝笑容还是被妈妈看到。
从那以后妈妈再也没有带我去过姨妈家。
而我在其他大人的嘴里也听说那只鹅不吃不喝不下蛋,每天行为怪异,最后被杀了做成香喷喷的烧鹅,却在切肉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根针…
十岁的时候我家隔壁新搬了一户人家,家里养了一条凶狠的狗,据说是家狗和山上跑下来的狼的后代。
那条狗冲我恶狠狠的叫过几次。
我找了一根胡萝卜,用火把胡萝卜烧的滚烫,整根胡萝卜烧的又软又粘。
又在表面刷了一层蜂蜜,扔到那只狗的面前。
蜂蜜蒸腾的香气瞬间就征服了那只狗,可是当它一口咬住的时候却被烫的嗷嗷乱叫,烧熟的胡萝卜全都粘在了它的牙上。
那只狗死的很惨,牙床被烫烂了,再也吃不下东西喝不下水,最后牙齿也掉了个七七八八。
狗的主人老约翰拿着猎枪在院子里咆哮,晚上喝的烂醉守着狗的尸体痛哭…
后来妈妈带着我搬家了。
我以为我做的事情妈妈都不知道,可是只要她一带着我搬家,我就明白了,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十一岁的时候,我被以小布朗为首的几个男生戏弄。
接下来在上课的时候我不小心把喝水的杯子打碎了,碎片崩的到处都是,珍妮女士让我扫干净。
坐的离我很近的小布朗,他在椅子上有乱动的毛病,屁股总是蹭来蹭去。
碰巧屁股下面的垫子里有一块尖锐锋利的玻璃碎片,深深扎进了肉里,流了好多血。
医务室处理不了这样的伤口,只能让校工开车带着小布朗,去正规医院缝合伤口。
珍妮女士通知了我的妈妈,非常肯定的说这只是一个意外,是玻璃杯打碎的时候,碎片没收拾干净,让我妈妈不要太责怪我。
当然医药费需要我们来出,而且要向小布朗的父母做诚恳的道歉。
很难想象,像那样一对有教养的夫妇,是怎么教育出小布朗这样的混球的。
在回家的路上妈妈问我:“他欺负你了是吗?”
我答非所问:“这下我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看不到他了。”
我头一次从妈妈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
从那一次开始,妈妈就盯我盯得越来越紧,这也导致她不能安心的工作,她只能到处打零工赚钱。
微薄的收入支付不起高昂的房租,我们只能搬到贫民窟,租最便宜的房子,吃最廉价的食物,尽量节省下每一分钱,好去支付水电费和燃气费账单。
也许是生活压力大,也许是因为父亲去世的太久了,妈妈终于第一次带男人回家。
我从他们谈话的表情可以判断得出来,他们只是互有好感,并没有发生关系。否则也不会赶在我在家里的时候把他带来。
妈妈用柠檬和草莓做了冷饮,让我给他送去一杯。
我把手里的冷饮一饮而尽,然后默默走到他身后,刚想把从床底下找到的电线绕到他脖子上,我妈妈冲了进来,一把把我拉开。
那天那个男人走后,她第一次打了我。
之后我们就不停的搬家,她不停的换工作。
每当我和别人发生争吵,有摩擦,她都会紧张的要命,出来替我向所有人求情,不惜卑躬屈膝放弃尊严,我知道她是真的怕。
因为我已经越长越高,身体也越来越壮。
而她早已日渐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