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也不自觉的压低声音:“没什么,就是又来了个南地的世家,向将军打探情况。”
温玉辛脸上的笑意消散,声量没控制住提高了些:“又来?这回是哪家?”
侍卫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传来回应:“胆子最小的那家。”
侍卫抬头看了看二人,识趣退下。
陆卿之此时刚耍了一会,并没有出很多的汗,他将刀放回架子上,将头凑到温玉辛面前。
温玉辛看着这个“爱娇”的夫郎,替他擦了擦两鬓的汗珠,倒了杯入口温热的茶喂他,说起了刚刚的话题。
“若真是胆小,还能三番五次的来这儿?不怕惹恼了我们给她来一个有来无回?”
陆卿之还有些热,想喝凉茶,但上手能摸到的壶都是温热的,知道八成是自家妻主特意叮嘱过的,喝了妻主喂的那杯就不肯多喝了。
温玉辛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只能将茶倒好再放凉些,直接喝冷茶还是不可取的,微微温热就挺好。
“你夫郎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这一群人跟个苍蝇似的,可给我烦的够呛。
我就分了点地,也没动她们筋骨,这群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晋州和安州的事情,生怕我也那样搞她们,隔三差五的得派个人来瞅瞅我的态度。”
陆卿之抓着头发,额头撞桌子,发出痛苦的哀嚎:“简直是祖宗,一个语气不对,这群人就惶惶不安,隔日来的人更多。
我可真是…再这么下去,我要真考虑考虑是不是把她们给平了。”
话是玩笑话,他有这个实力,可真要这样干了还真是件麻烦事,不说别的,那朝堂上就得动荡一番,更不用说任地方的有多少是属于她们的人。
他出手,那就意味着平衡被打破,必须得有足够的把握才行,要不然百姓才安定多久,可受不了大的动乱。
温玉辛虽然对政治不太敏锐,但是和陆卿之在一起这么久,局势还是能看得清的。
“别说玩笑话,要是实在烦得慌,以犒劳各位官员的名义办个宴会,等散了,把她们都喊过来私下说清楚。
要不然找时机单独叫她们过来就怕她们又多想。”
陆卿之拍着脑袋,恍然:“对啊,人多、正式,可信度也高。
你说说我怎么就没想到直接说清楚呢?
果然是跟着这群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打交道多了,都被她们给带偏了。”
这顿午膳陆卿之胃口大开,心里想着这群烦人的东西终于要解决了,也不用守在住处应付这种时不时出现的情况了,还能陪在妻主身边跟着一起跑上跑下。
要知道自己由于身份特殊,是接待这些人最好的人选。
从正式开始重建那会儿,为了防止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方便及时发号施令、调拨人手,就没怎么出去过。
现在也就只剩下“收尾”的重建工作,等陆卿之和温玉辛挨个核实完几个负责人负责的情况,除了参与灾后重建的,其他人都可以启程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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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有些人松了一口气打算回京领赏的时候,陆卿之之前派出去配合划分土地、还没来得及召回的探子带回来一个消息。
“开什么玩笑,洪水都过去多久了,一直都好好的,现在你跟我们说这地方有瘟疫?”
负责疫病防治的官员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连自己要埋哪儿都想好了,也不怪她现在失态。
陆卿之与温玉辛做钦差,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跟来的各个官员不说是将官署当成家,也是夙兴夜寐、时刻不敢松懈。
但其实有这样的上官还是比较好的,虽然累了些,但至少没有不懂装懂、指手画脚。只要她们汇报清楚,措施可行,两位上官甚至比她们还着急实施,完全没有卡着、放着、往后拖延。
现在累一些升官发财不是梦,要是之前遇到的那样的上官手里没有点关系,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所以每个人都倍加珍惜这次机会,马上告一段落冒出了这个事,谁的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带着人去各地查探防疫情况的官员,心情又岂是一句情绪激动概括的了的。
面对陆卿之与温玉辛领来的探子坚定的眼神,总管防治疫病的官员成冰也动摇了起来,短暂的慌乱和不可置信之后,她开始了解起了具体情况。
“是何地闹起的疫病?范围多大,可知道多少百姓被牵连?”
问题一连贯,探子也是在陆卿之手底下经历过大风浪的,并没有露怯。
“南地边缘,晋河下游,靠近邻国的地方。
范围不算太大,是从邻国传过来的,还没有蔓延得很厉害,附近的几个村庄和那块地方所属城镇也都封锁起来了。
感染的百姓具体的数量没有估算,但不算太多,称不上大疫,我们这边快点派人过去,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好了。”
这是她在完成殿下安排的事情过后,想看看宁国的边界时无意看见的,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病病怏怏的,她们不懂医也能瞧出来有些不太对。
没敢靠近,简单了解过情况之后便一个人留守,另一个人跑到陆卿之这里汇报了。
成冰一听在掌控之内,且原因也怪不到她头上,瞬间恢复到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邻国是怎么回事?我们疆土这么大,受灾也广,也没出个疫病什么的,她们这弹丸之地闹起来的反而牵连到了我们,必须得让她们付出代价。”
这话没错,大家看在她也确实受了惊吓的份上没有挑剔她的“慷慨陈词”。
成冰看到陆卿之皱起了眉毛,也不骂邻国了,立马请命前往疫区。
陆卿之不咸不淡的瞥了几眼成冰,这人虽然废话多,但是能力还是有的,直接应下了。
“到了地方,具体的情况先摸清楚,我要收到你的奏本。
若是情况紧急,允许你随机应变。
另外,此事牵扯到邻国,你此行带上些人马过去,我们不欺凌弱小,但也不能受窝囊气。”
成冰一一谨记在心,当天带着人骑上马赶过去了。
什么东西沾上了“疫”这个词,总是会让人心生恐慌,索幸这时候消息传播的慢,封锁起来也不麻烦。
等正事议完,两人走在街道上,路上的行人不多。
温玉辛想起了刚刚议论起来的邻国:“这个邻国是?”
温玉辛对宁国疆土和周遭国家不清楚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平时确实也接触不到,而且还是一个伪土著,不知道正常。
然而陆卿之作为守疆固土的将军,和这个国家的实际拥有者之一,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宁国境内舆图,包括几个邻国的。
“是个小国,因为地处南地以南的地方,名字也简单易懂,叫南国。
她们在晋河下游,往往我们这边闹洪灾,她们那边也消停不了,因此她们的情况并不算好,贫穷拮据。
这种闹起疫病并不是第一次,只是是第一次越过国境波及到我们,相比她们国内已经是很严重了。”
温玉辛点了点头,拿起成冰要带过去的物资、大夫的册子,又给加了一成。
“带的多点总没有错,我们一时抽不出时间去看看状况,物资得给足。”
陆卿之不可否置:“若真是疫病,让它不蔓延控制在那儿,给多少钱粮、物资都值得。
要不是考虑到她们国家现在估计是瘟疫横行,这个责我是今天就要去问的。”
温玉辛拨弄着陆卿之腰间的剑穗,笑出声:“哎呦,我家夫郎好厉害的呢~”
陆卿之寒毛直竖、脚趾扣地,抬手蹭了蹭鼻梁,加快脚步离温玉辛远一点。
落后的人哈哈大笑,跑起来追他,两个人你追我赶,原本两刻钟的路硬生生缩短到了一刻钟。
到了地方,两人缓了口气,净手用起了晚膳。
“我还以为安州那几个被灭的是最后几个,周遭没有什么小国呢。”温玉辛特地吃饭前特地去了书房看了看那个最大的舆图,意识到宁国的周围还围绕着不少小国。
“我们又不是有着什么统一全天下的心,她们不来挑衅我们,各自安好就是我们的相处之道。”
温玉辛装作很懂的点了点头,转头又说起了其他:“那这个南国究竟在搞什么,她们国家也不是第一次经历洪水了,怎么还能让瘟疫闹的这么大?自己的百姓生死都不带管的吗?”
陆卿之虽然没有什么胃口,可还是一直塞着饭,听了温玉辛的疑问,喝了口汤将嗓子眼的饭压下去。
回道:“她们国家信神,大夫也多是巫医,生了病不怎么治就让她们自己好。”
温玉辛瞪大眼睛:“就这样?这么多年,这个国家居然还在?人没死绝?那可是瘟疫!”
陆卿之说起这个他也觉得惊异,更没有胃口了。
“她们能生,活下来的人疯狂的生孩子,死多少生多少。
再加上她们治疗瘟疫和其他传染疾病的方式也决绝,所有有症状的无论生死,一律全部烧死,去献祭她们的神灵。”
温玉辛打了个哆嗦:“怪不得她们不是我们宁国的一部分,历朝历代的先人们也没想将这块地方打下来,这谁敢要啊!”
她一向觉得人一旦狂热的信仰着什么,那这个人就和疯了无异,这还是一个国家都疯了,威力更大。
陆卿之没否认,在他看来,虽然他并不崇尚战争,但这些个小国没有被先人合并确实是有一定原因的,比如这个。
两人勉强又塞了几口饭,都没有什么胃口,揪着水果吃了个肚饱。
世家自从上次开了那个宴会单独说清楚,骚扰陆卿之的人就少了,让他松了口气,专心和温玉辛监督各地的工程。
半个月后,成冰派人送来了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
里面言明,一切都很顺利,瘟疫控制住了,得到治疗的百姓有的已经开始痊愈,就是有一个问题:
南国不停的有人逃到这边求救,不是国与国的那种,是百姓与百姓之间求救。
她已经在两地筑牢防线,防止未经治疗的南国百姓闯入,询问如何处理。
最后又加了一句,那些逃过来的人背后有人追杀,估计是南国那边下的令。
有一个被她们治好的人放回去,当着她们的面被南国那边射杀了,她们觉得只有神可以净化污秽,这些人都是被污染过的,不可能存在治好的情况。
既然已经被污染了,那么唯有死亡才会有解脱。
而且,成冰她们所处的村落,时不时能看见隔着几个山头,也就是南国的方向冒起浓烟。
这几乎是明示,南国那边开始“烧人”了。成冰问的就是要不要接手这些逃过来的南国百姓。
在陆卿之和温玉辛这边进行得很顺畅的时候,收到了这个,两个人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救与不救都会存在隐患。
你救了,又怎么能保证这群“信仰纯正”的信徒们不会在她们境内搞事,宣传她们的神灵?
陆卿之最烦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信神,它能天上掉馅饼让你吃饱?
不可能的,一切还是得靠你自己。
最后的结果就是,自己过得不好,唯有的一点积蓄都去“孝敬神明”了。
人就应该踏踏实实的,不去把希望寄托给这些不存在、也没有任何帮助的的东西。
人一旦浮躁起来,就像赌徒,轻易不能停手。
他不会允许这些害人的东西去毒害宁国的百姓。
但你不救,那事情就简单多了,顶多遭受遭受良心的谴责。
这个对于狠心的人是最优选择,但两人谁都不是。
温玉辛犹豫着提出:“要不,我们也洗脑她们试试?只要踏踏实实不搞事情,救了倒也没有什么,就是得花些时间去把她们掰正。”
陆卿之:“我们费心费力地做些什么,到时候再没人领情。”
话是这么说的,他还是将这条写在了给成冰的回信里。
温玉辛看到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清了清嗓子,说了个损招:“要是有的人洗不明白,就把她们朝另一个方向带,让她们觉得她们才是那个不知道是啥的神明最忠实的信徒,让她们回去“清君侧”。
反正我们不能白救,刚放回去就被杀了,还不如让她们学着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