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利州城内最为喧闹的一天,她们这里除了边境战起,别的时候大多还是比较宁静祥和的。
城中守卫和不知名的陌生将士骑着马在大道上疾行,谣言四起的传闻第二天就没了踪影,除了被真正切身关联到的,不过三天就变得无人在意。
直到从京城传来的告示通报遍布全城,大家才意识前一阵子掀起的风浪是在捉拿意图谋害女皇陛下的刺客,哗然中又带着点她们居然离这件事如此近的兴奋。
当今对民间的言论管束的并不严厉,除了蓄意闹事、鼓动民众的,基本上可以称得上言论自由,就是讨论起皇室众人,也不会被告上个不敬的罪名锒铛入狱。
有人唾沫横飞的描述着那天的场景。
马蹄扬起的风沙迷了路旁行人的眼睛,本城守卫旁边京城来的一队官兵一身褐黑相间轻甲服,腰间束着一把一米多长的黑色玄刀,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溅到的一滴滴血花,端的是让人心生敬畏的同时又满怀向往。
告示上说,边境几国联合前朝余孽给女皇陛下下毒,残害还乡兵士性命,恶行昭昭,罄竹难书。
朝廷派的官兵于两国交界处抓到逃窜到边境的恶首,寻到了解药,女皇陛下正式解除危险。
宁国上下一片沸腾,到处都是怒骂这些无耻之人的愤慨言论。
所以在陆卿之得知女皇安全之后决定出兵境外的消息传来,迎来的是举国同呼:给狼子野心的她们一个教训。
宁国建国以来,国力强劲,不似前朝疲软无力,正是一统天下的好时候,但她们选择了平息战事,让百姓缓一缓。
又经过这两年休养生息,国力只增不减,面对如此挑衅,又不是打不过,谁不反击谁就是懦妇,也是时候拿她们磨磨刀了。
陆卿之一个月之内连攻破三国,长枪挑着三位国主的脑袋,游遍了边境的国线。
震慑完宵小,陆卿之让人将脑袋用盐腌起来,以防腐坏,安排人快马送回了京城,另附了一封信:将其烧在祖宗祠堂,给先祖们当球替解解气。
不得不说,此操作伤害性很大,侮辱性极强。
明里暗里刺杀陆卿之的刺客又多了不少,可全盛时期的陆卿之连他母亲都要退让三分,可以说整个天下少有敌手,自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就是一群不成气候的苍蝇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不屑她们反抗的原因是那个腐朽的王朝和一些人的野望,同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心软放过一两个。
要是有人领情还好,但万一放了那么几个脑子一根筋的,再去想方设法要他家人的命,那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干脆都别活。
他这人不搞杀人全家那一套,但主谋肯定逃不了。
他要教化这一代代,让她们也鄙夷这批人的做法,让她们的阴谋、希望化为灰烬,让她们彻底成为他们的臣民。
连夜的赶路并没有让陆卿之感到疲累倦怠,他仿佛回到了年少随军的时候,骑马纵横的时候体内温热血液逐渐被点燃,让他想要张狂的大笑、想要放纵肆意,身心的畅快席卷他的全身。
陆卿之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的亢奋,可这滋味让他很舒畅,没有任何不适,也就暂且被抛之脑后了。
当温玉辛在城门迎接凯旋的陆卿之,见到的就是一个容光焕发的夫郎,尽管比离去的时候看起来又瘦了不少,但人的精神面貌是骗不了人的。
她们认识这么久,还真的没见过他这种感觉畅快到了心尖的神采奕奕,训兵也是短暂的严肃认真之后回到家里就开始懒洋洋的。
温玉辛有些惊奇,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他从无败绩,可还是会担心他是不是有哪里会受伤,会不会有意外。
温玉辛从未比此刻更清晰的认识到:她的爱人是只展翅遨游天际的雄鹰,更广阔的天地,有风雨、有阻碍,不仅不会不会影响到他,只能令他更自如惬意。
在她愣神的这会儿功夫陆卿之已经骑着马徐徐行至温玉辛的身前,眉目含笑,两人对视温玉辛已经从他的眼中看到他的愉快。
“我回来了。”
陆卿之伸手将她拉到了马上,倏忽地腾空让她紧紧抓住那只将她抬起的手,身后的盔甲又冷又硬,硌得她并不舒服,他身上的气味也不好闻,血腥味里夹杂着硝烟的味道。
然而温玉辛却只觉得温暖。
自她们确认成亲,不,确认关系以来,从未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其实也才一两个月而已。
他的平安回来,让她也体会到了等待的滋味和久逢重别的欣喜。
陆卿之带着温玉辛走过大街小巷,身后跟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兵士,盔甲和兵器的摩擦声都带着肃穆整齐。
京城的百姓无师自通的开始欢呼,她们是在为战争的胜利欢呼,也是在为这两个人欢呼。
一些潜移默化的东西也在悄然改变,她们望着那个将军、那对人,突然觉得女子与男子的相处并非只有男子贤惠顺从这一条路。
两个人齐头并进不是更好?
看着那两个人,她们分不出谁强谁弱,谁是文弱小白脸,谁又是手沾鲜血的彪悍男子,只知道那是一对璧人。
已经恢复如常的宁帝陆云带着文武百官在宫门口迎接,队伍越靠越近,瞅着共骑一马的两人,诧异也不敢表现出来,唯有几个长辈和陆云翻了个白眼。
她们明清清的看见陆卿之快笑成花的脸,有一种他身前看着白皙精致浑身散发着柔和气息的温娘子是压寨妻主的感觉。
陆母和陆父捂着眼没眼看,温玉辛后知后觉的在长辈面前感觉到了社死,掐着陆卿之腰间硬邦邦的肉,让他把她放下来。
听见身后的人肉痛的轻呼,也不舍得再来第二下,硬着头皮与陆卿之站在一起向她们行礼。
“臣不负所望,此行凯旋,踏平奸邪,收服三国。”
这声音和他平常和她说话的声音很不一样,原本就静默的宫门,现在更安静了,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她望着从始至终有条不紊、步调一致的队伍,前方大臣们脸上的赞许,连平日不对付的那些人也面露赏识。
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陆卿之他不仅是位将军,还是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让对手都能毫不吝啬露出欣赏的那种。
陆云虽然表面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毕竟昏迷了那么长时间,内里还是有些亏空。
她望着这个弟弟,眼神里带着欣慰和感慨,他是真的长大的,不仅能够独挡一方,还能将她们这些人护在身后了。
要不是他不想当皇帝,这个位子她早就传给他了。
“快些起来,辛苦皇弟了,此战论功行赏,绝不亏待任何一位流血流汗的将士。
宫里备了宴席,诸位将士都有份,也省的家里再开灶了,大家一起去吃吃喝喝,抓紧回家休息吧。”
陆卿之不意外地挑眉,他这位皇姐还是那么不会说场面话,不过也不奇怪,她们一家人都是这样,真要是能言善辩了,那他反倒得怀疑是不是她们陆家人了。
余光看见起居女郎正在绞尽脑汁怎么美化刚刚那段话,毕竟,这极有可能是要记入史书的。
温玉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眉头紧皱的前同事,不用说话就默契的明白了陆卿之的意思。
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下前同事,要是没遇到陆卿之,站在那个位置的极有可能就会变成她了。
她瞅着前同事越发稀疏的头发,目光都离不开,后怕的摸了摸头发还乌黑茂密的头顶。
虽然还没有脱发的征兆,但已经暗暗决定自己也要开始远离压力,防脱爱发。
陆卿之无意间瞥到了温玉辛作怪的动作,憋笑的打了她一下不停摸着头发的手,自己使劲揉了揉,便快步走到前面。
留下顶着一头呲毛乱发的温玉辛不敢追上去还击,到处找侍人帮忙梳头发。
走得慢的几位大臣牙酸地看着这一幕,凑在一起嘀咕:“这两位可真是恩爱。”
“想当年,我与我夫郎也是这般。”宛如怀胎八月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官员鼓吹道。
“得了吧,你都纳了几房小侍了。”总有一些人,看着别人哪里好都要往自己身上安。
丰腴过度的中年官员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小侍可以有无数个,正夫只有一个,那些都是解闷的玩意。再说,我年轻那会也只有我正夫一个,人都是会变得。”
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官员也嗤笑,要不是不想露头才走的慢些,不然也不会遇见这个满脑子肥肠的酒囊饭袋,承认自己不好,还非得把别人拉下水。
她可是最为支持希望陆卿之殿下和这位温驸马幸福美满的人了,她们每次互动,都让她宛如果得了怪病一般,仿佛那么幸福的是她一样,看着她俩好好在一起,她就高兴,哪里容得别人“诅咒”这段感情。
“怎么着,你是觉得驸马会变,还是五殿下会变?”
这话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接,她也听出了同僚的不悦,即使觉得她没错,不明白为何这样,可还是识趣闭上了嘴。
温玉辛让侍人帮忙整理了头发,刚想进大厅找位置,就听到这几人的讨论,原本没想理会,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回了一句:“几位,我本人在这儿呢。讨论别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三人立时僵着还没来得及赔罪,温玉辛已经找到了位置做了过去,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虽然有些不快,但更多的是感到好笑和无语,这些年纪都半百的大臣也这么八卦的吗?可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找别人麻烦。
但那几位可不就这么想了,暗恼自己倒霉的同时愣是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驸马可能不代表着什么,可她是陆卿之的妻主,没几个人想主动招惹这位和铁血挂上钩的将军皇子。
商量了半天,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带着厚礼上门求罪,又被刚刚知晓发生过什么事的陆卿之警告了一番,才放她们回去。
那天陆卿之骑着马带着温玉辛一起的场面可是被不少人铭记在心,京城里掀起了一阵学骑马的热潮,男郎君们的打扮也开始学着陆卿之的风格,干净利落去掉了不少多余的缀饰。
温玉辛看着焕然一新的京城新气象,觉得眼睛都被洗干净了,晚上回去逮着陆卿之打趣,被恼羞成怒的夫郎扑倒在床上,被好一顿“惩罚”。
那几个小国是打下来了,现在唯一难做的是谁接管。
说这话的时候那几位丞相和陆云不约而同地同时看向温玉辛和陆卿之,陆卿之黑着脸拍桌子指着对面的人骂。
“陆云你做这几年皇帝干什么吃的?还有你们这几个丞相,泱泱大国就找不到几个有才能的?还想让老子携家带口地打完了地方,屁颠颠的再去治理。老子是驴吗?这么使唤?”
对面几人讪笑,陆云知道自家弟弟的脾气,他不是生自己劳累的气,他是觉得偌大一个宁国找不出几个经纬天下的人才,她们几个是不是没认真干活。
“老弟啊~”
温玉辛险些被呛到,看了看出言的皇姐,正好瞥到了几位丞相也抽搐着嘴角,心里平衡了很多:原来不是只有自己被惊到。
陆卿之手支在桌子上捂住耳朵,被陆云掰开:“老弟啊~实在是人走不开啊,但凡老四那家伙勤快一点我就让她去了。你放心,有人我第一时间给你送过去,封地那边,你派个人先代为看管着。”
要不是这几个小国和陆卿之的封地不临近,陆云早就将它们一起赐给了陆卿之,只是相距太远,就是赐给了他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容易顾头不顾尾。
孟平安等几位丞相在心里把五殿下的重要性又提了一个台阶,势力如此庞大,宁帝还放心将打下来的边境交给他,只能说明毫无间隙、足够信任。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五殿下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妻夫俩将晋州治理的很好,还是因为这里是他打下来的,他对那里有天然的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