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是什么?有毒吗?能吃吗?好吃吗?”陆卿之夺命三连问。
陆恒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主子,怎么成个亲、怀了娃好像把脑子给整没了。
由于换个人怕她不清楚这些东西的来龙去脉,本人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所以看守仓库的人没变,只不过加了一名兵士和她一起看守,顺便监督她。
陆恒已经将看守仓库的人喊来了,她说这是之前有游商送给那些世家的奇花,被她们短暂地稀奇过后就扔在库里无人问津,直到今天。
“可还有这个花,或者还有种子什么吗?”只有几株,猴年马月才能种满一片地啊,要是多一些说不定还有些盼头。
仆役努力想了一会:“好像是送过一箱种子,但是不知道被放到哪儿去了?时间太久了。”
温玉辛没硬催,只是说:“你尽快想,找到了种子放在哪里或者记起是哪只游商,我把你的奴籍消了,再另外给你五亩地。”有奖励才有动力。
温玉辛与陆卿之自来到晋州,便将那些被迫卖身为奴的全部消了奴籍,放良了。
剩下的就是世代为奴的,这种的户籍问题更为麻烦,且数量太大,牵连太广,不能随意下令让她们全都归为良籍,只能隔一段时间找个理由,看哪个表现好,就给消个奴籍,弄得全府上下的奴仆都往温玉辛跟前凑。
看管仓库的仆役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只是由于她天天得看仓库,除非主子过来,否则她根本见不到人。
听到温玉辛这么说,她满脑子都是“消奴籍、五亩地”。
她们家祖祖辈辈为奴,这奴籍消不掉,毁不掉,也挣脱不了,逃出去也还是个逃奴,好像刻在她的骨血里。
终于有机会从她这里结束了,她的孩子也有可能可以读书识字,不再低人一等,被人随意买卖打杀。
激动的都没注意主子们已经走了,留下她一个人魔魔怔怔连饭都没吃就在仓库里翻找。
和她一起的兵士原本觉得她世故圆滑、唯利是图,看她有些不顺眼,此时也不得不说都是可怜人,她没有自甘堕落、为虎作伥,已经算是难得了。
现下出去打了两份饭,提醒她吃完,帮着她一起找。
等两人捧着箱子灰头土脸地找到温玉辛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禀大人,小人同小人的长官已经找到这个花的种子了。
至于游商,小人实在是想不起来,她们是外邦人,小人从小到大也就只见过那么一次。在此之前,从来没听说有外邦的人跑到咱们北地行商的。”
她是奴这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位兵士派来与她一起看守仓库时,虽然她嘴上不说,却是一直将兵士当作她的上官。
这番话她自觉没错。
旁边的兵士很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她刚刚反应了好一会才听出她口中说的上官是在说她,怪不得平日觉得这人对她怎么那么谄媚,想来是因为她之前对她多有误解,态度强硬冷淡,让她误会了。
“好,辛苦你们了。”温玉辛原本今日早起还有些困顿,没想到刚刚坐定就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一振,懒散、倦怠全都一扫而空。
温玉辛将盒子打开,大概是因为觉得这是件稀奇的东西,装的箱子虽然不名贵,也是个防虫防潮的樟木箱子,种子保存的较为完好,满满一箱子,黑色的种子上多多少少还沾了一些棉花上的棉绒,种子没问题。
温玉辛心情很好,棉花虽然不能说马上就能推广开来,让所有人都不受冻不受寒。可有这么多种子,希望就更多了一点,至少不是遥遥无期。
“商队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想起来了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个没关系。你们俩应该是辛苦了一夜,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不违反律法、原则,我都能答应。”
仆役“扑通”一声跪下:“小人不敢要求什么,请您将小人的奴籍消了就行,全了小人不用再世代为奴的心愿。”
等她脱了奴籍,努努力在主子面前露个脸,不行就想想办法运作运作将家里人户籍也给改成良籍。
温玉辛扶了一下,没让她跪实:“我昨日答应你的都有效,现在是在说另外的。”
温玉辛见她愣在原地一时想不起来的样子,就先问了旁边的还穿着兵甲的兵士:“你呢?”
兵士觉得自己就是做了一件小事,没想到还问到了她,看了眼在前面端坐着的陆卿之,也没吱声。
陆卿之对视线敏锐,抬头看着这两人,对她们的闷不吭声有些不满。
“有什么事赶紧说,别在这磨磨唧唧,再不说刚刚驸马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仆役一听这话刚想出声,旁边的兵士先她一步开了口:“禀大人,我,我想回营。”潜台词,不想在这守仓库。
温玉辛一愣,向陆卿之询问:“卿之,这是你的人,别的事我可以做主,但营里的事我不插手。”兵士被派出来自然有她的原因,不能她一句话就让人家回去了,最起码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卿之仔细端详了下首兵士的脸,看到她脸上的疤瞬间有些恍然:“你是贺建?别的都行,回到军中不可能,你身体伤的都不能干重活了,忘记大夫说的了吗?”
这个人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他官阶不大,但是却是出了名的刚正迂执、疾恶如仇,战场上莽起来不要命。
在最后一场围剿世家的战斗中,冲的太猛,被围在中间,等她们杀进去的时候,人已经伤的不行了,幸亏救治的及时。
说实话,陆卿之作为一个将军,自然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士兵冲锋陷阵时毫不畏怯、一往无前,可这并不代表他喜欢没有脑子的莽。
让她回营?不打仗还好,一旦打起来,她年纪也大了,现在身体也不好。没有年轻力壮的支撑,他怀疑第一个死的就可能是她。
和她一同跪下的那个仆役大着胆子扯了扯兵士的衣袖。
温玉辛看着底下梗着脖子的兵士,想缓和下气氛:“你想要上阵杀敌这我们能理解,可若是你的身体真的受不住,那就是在送死。
人的一生,不能说必须要死的有意义,但是一定不能是枉死,是去送死。
活到了这把年纪,你是幸运的,有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了,你不用对得起你的母父,最起码得对得起你自己,这辈子除了打仗也没白活。
你若是不想守仓库,那就想想自己擅长什么,我们给安排,或者给你找个别的空缺。仗总有打完的那一天,兵也总归有解甲归田的那一天。”
那名兵士还是不肯应声,旁边的仆役怕主子们会恼,连忙说了自己的请求:“小人还想让我家里人也脱了奴籍,除此没有别的了。”
“好,你回去等消息吧,最迟明天会有人带你去上新户籍。”还知道顾着家里人,温玉辛对这个仆役印象不错,直接应下了。
温玉辛刚对兵士说让她回去慢慢想,那位仆役就拽着她退下了:“大人们先忙别的事,我回去劝劝她。”
回到仓库的仆役就撒开抓着兵士的手,实在难以理解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是怎么想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过上你这样的日子都过不上吗?
我从出生就是奴仆,祖祖辈辈努力了多少年就是为了摆脱掉这个身份,成为良民,你出生就站在了我家几代人想要的终点,好好活着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