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大门的前方聚集着几十个工人。这些都是因为罢工而失去工作的穷苦人。他们穿着工作服,聚在一起喊着口号。按照工会的说法,这些都是工贼。其中为首的工贼头子朝着港口大门大声呼喊着,他是声音最大的一个,当然他也是体型最大的那个。港口大门早就已经坏了,有人砸掉了控制大门的控制面板。想从大门进入工会是不可能了,只能找找别的路了。港口大门上写着几个大字:瑞瓦肖大工业港。
一个坐在旁边栏杆旁,手持酒瓶,笑眯眯的人朝你打了个招呼:“工贼?”
“我不是工贼,我是警察。”
“啊,我和您开玩笑呢。我叫马列拉。”他的笑容越发灿烂。“试想一下,你们警察在罢工,但是又来了几个警察,然后说:让我们来做吧,钱少点也行!哈哈哈,话说回来,是什么风把RCM吹到这来了?”
“你就是坤诺说的那个吟游诗人吗?他说你知道盔甲的事。”
“哈。”马列拉笑了,“那个小崽子还真的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什么诺言?”
“把麻烦送到我门口,派头猪来日我,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措辞。这是他的原话。”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我奉命调查盔甲的行踪,工会的命令。一开始我想,不挺好的吗,也许这东西对罢工有帮助?给我们多争取几天时间,你懂的。”
“所以我去找了那个男孩,问他关于盔甲的事。然后他说他要把我变成他的性奴,他到处都有眼线,警察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是加姆洛克的王。所以我放弃了任务,哈,结果还是惹上了麻烦。”
“追查盔甲的时候,你得知了什么消息?”
“我得知了没人会愿意和一个醉醺醺的工会成员聊盔甲的事。”
“谢谢你的配合,先生。”
“没问题,如果你下次碰到那个小孩,代我向他问好。”
“还有一件事,我要进这扇门,跟你的老板聊聊。”
“哦,那太好了,你想聊什么呢?”
“聊聊关于尸体的事情。旅馆后院的那起凶杀案。你可以放我们进去吗?”
“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我无法授予你通行权。”马列拉喝了一口酒,然后用酒瓶指着上方楼梯的方向。“通行权是天赋人权。”
“就这么简单?我直接走进去就行了?”
“是啊,直接从测颅先生身边走过去就行了。”
“测颅先生?”
“是啊,就是那个身高两米多的种族主义者。”他指着大门上方的桥,“从他身边走过去,按下按钮,然后走办公室的门进入港口就行了。”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工贼敢进入港口。
“如果我有工人的身份卡呢?”你掏出了你在褴褛飞旋大厅从醉汉兜里拿走的那张身份卡。
“嗯......”马列拉看了看那张彩色塑料片,又看了看你,又看了看卡片,又看了看你。“但这不是你吧,警官。”
“应该不是。”你也仔细看了看卡片。
“我认识约翰好几年了,如果他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那可真是见了鬼了。”马列拉把眼睛凑近那张卡片:“话说你是怎么弄到他的工卡的?”
“我在褴褛飞旋的地上捡到的。”
“哦,约翰又在外边喝高了?这家伙真该多长点心。你能把工卡交给我吗?我会保证把它还给约翰。”
“行吧,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你是个正直的人。”马列拉赞赏地笑了。“荣誉让我们彼此之间保持尊重,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老实说,我现在缺钱,你能给我点钱吗?”
“当然了,朋友。让我助你一臂之力。”马列拉朝你扔了一个硬币。
“感激不尽。”硬币落在你的手心,燕儿归来了。
楼梯上层是一个办公室样式的屋子,它的门是用电子线路控制的,安全而厚实。没法用脚踹开或者用撬棍撬开,门上面贴心地写着:开门请找测颅先生按按钮。
“你的身形暴露了你的低劣。”测颅先生看着你走到他的面前。
你什么也没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你是在欣赏我的生理形态吗?站在种族巅峰的阴影下一定很可怕吧,不用担心,火腿三明治先生。你没有危险,因为你对我算不上威胁。”测颅先生让他的肌肉泛起波纹,让你看个够。
“我是警察,我们需要进入港口。”
“你的身上满是恶臭,酒精就像一把隐形的剑从你的喉咙里穿了出来。你看不见,但是其他人可以,你让我觉得恶心。”测颅先生的脸庞因为厌恶而扭曲,像是嗅到了死老鼠的味道。“酒精是一种古老的毒药,是殖民了你们整个种族的寄生真菌,它喂饱了你的种族,继续相信它吧。”
“金,真的很难闻吗?”
“是不好闻。”
你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闻起来就像一只老鼠爬进了你的胃袋,那只老鼠喝醉后就直接溺死在里面发酵了。
“够了,我不会再喝了。我需要你打开门。”
“不,你不需要进入港口,你需要的是再来一杯。现在已经轮不到你们火腿三明治发号施令了。你们的影响力正江河日下。”
“我是警察,我需要你服从指令!”你向前走了一步。
“猝然的动作,这是神经退化晚期的信号。你的种族到底堕落到了什么地步......”测颅先生忧郁地沉思着:“你们曾经是高贵又强大的种族,你们给世界带来了优生学,电力,导弹,战舰,还有冶金学以及政治学。你们征服了劣等文明,而如今你们停下攀登遗传学高峰的脚步,流连于轻佻的流行文化中。你们终将会被取代。我说的对吗?小宝贝。”
测颅先生的身后有一个按钮,就在你伸手可及的范围内。这一定就是控制港口办公室大门的按钮。
“你说的都对,我只需要你往边上移开20厘米,让我进港口就行。”
“别再求我了,你们应该以一场体面的方式退出历史舞台。比如邀请其他种族进行一场世界大战。带着你们的军队进发吧,等你们灭绝以后,我们会给你们建一座博物馆。我们会在陈列柜里摆上一排又一排的酒精瓶子,这是你们最爱的饮料。瓶子里则装着被你们称之为艺术的对同性恋的颂歌以及你们小到畸形的颅骨。”
你已经受不了他的种族理论了,你很想冲上去给他狠狠一拳,但是你们体型差距过大,你要想办法先吸引他的注意力,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你掏出了你在垃圾桶里那个种族主义马克杯:“这是你丢掉的吗?”
测颅先生看都没看一眼。
“你知道些什么吗?”
“别再把那个无聊的黄皮人杯子拿给我看了,我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送给你的黄皮人小伙伴吧。”测颅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砰!你的本能占据了上风,你在他的喉咙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拳。拳头陷入了软骨里,你可以感觉到他的软组织已经碎裂了。
测颅先生步履蹒跚,气喘吁吁地捂住了喉咙,弯下腰来。这是个上勾拳的好时机。你周围的时间静止了,远处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只听到一声微弱的咕噜声,一条血迹出现在了他的嘴角。金已经把他的手放在了枪套上。
他一定以为你会继续出拳,但你鬼祟玲珑地后退一步,对着他的脑袋来了一记飞踢。测颅先生砸在了地上,就像一个坏掉的由肌肉组成的木偶。有那么一会儿他还尝试硬撑着起来,他抬起头,双眼茫然地看着你,眼神里满是讶异。按钮就在你的左手边。
你一拳砸下按钮的那一刻,他彻底垮掉了,头也歪到了一边。
“我们快走吧,趁着他还没醒过来......”警督拉着你急忙往门的方向走过去。
你进了办公室,身后的电子门自动锁上了,没有通行证你们离不开这里了。办公室里有一台打印机,打印机旁满是工会罢工的宣传单。桌上放着许多文件夹,里面都是物流数据的文件。这么一沓厚厚的公司名称,日期,数量还有百分比,你很难弄清楚里面的含义。只有拥有专业物流背景,训练有素的会计师才能搞懂里面真正的含义。
桌子对面有个沙发,沙发上有个巨大的臀印,扶手上有个咖啡杯残留的痕迹。沙发旁有一个公用电话,投币使用。你穿过了办公室,来到了港口。
刚出办公室的门,你就发现一件警用外套正挂在门口的栏杆上。你能清晰地看见它的背面有着RCM的白色矩形。
“警督...我想那是我的外套?”
“是的,上面确实有RCM的标志,而且我们是马丁内斯唯一的警察。”
雪花静静飘落,掩埋了一地的空酒瓶和烟头,看来有人在这里狂欢了一场。这里有6瓶高度啤酒,3瓶红朗姆酒,还有差不多四包烟。
“这是我做的吗?”
“呃...”警督看着你,又看了看瓶子。“是的,我想可以相当有把握的说,是你做的。不过问题在于,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旁边有个守夜人的岗亭,上面写着一个名字:雷内。岗亭的桌上有一个照片,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对情侣站在街头。深肤色的男人很年轻,穿着皇家卡宾枪手制服,女人露出了俏皮的微笑。
在你身边,伟大的机器们安静无声。卤素灯的复合眼盯着你们,发出嗡嗡声。前面的船坞安静地出奇,广播塔也很安静。你穿过了一个个的平台,空气中传来了石油和咖啡的味道。平台的尽头是一个集装箱。集装箱门口是两个大热水瓶,里面的咖啡是热的。 进入集装箱,是由木板组成的一道阶梯,向上延伸。打字机的声音在你周围的内部空间哒哒作响。这是工会领袖艾弗拉特的办公室。
在你面前是一个宛如海象般的男人,坐在一张巨大的书桌后面。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头,看见你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他费了好大劲才在椅子上坐直,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盯着你。男人的那只好眼睛紧盯着你,甚至都没有眨一下。另外一只,弱视的那只,像水缸里的金鱼一样动个不停。这间办公室潮湿地让人难以忍受,汗珠从艾弗拉特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所以......”他开了口,尽管有些缓慢,故意在开场之后留下一个停顿。
“杜博阿先生,曷城先生,你们能抽空拜访装卸工会真是太好了,我是艾弗拉特·克莱尔。这个小地方的会长。请坐。”他朝着桌前的一把迷你折叠椅比了个手势。
“你坐吧,警探。”警督朝你点了点头,然后望向椅子。这把椅子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刑具。你坐了下来。这张椅子极其不舒服。
“杜博阿先生,我能看出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而讲道理的人,对同样讲道理的人可能大有帮助。”艾弗拉特朝你眨眨眼。“告诉我,你这个瑞瓦肖公民武装的代表,需要我这个装卸工会的会长帮你什么呢?”
“哦,顺便说一句。我听说你受到了很粗鲁的接待,好像是一个叫加尔特的人?虽然这么说会让我很痛苦,但是有些人真的很没礼貌。”
“这个应该能让他闭上嘴。”艾弗拉特指着桌上的一张兑奖支票,支票上写了几个字。“这应该足够你支付几天的费用,顺便修补一下你和餐厅经理之间的分歧。来吧,收下它。”
哇哦,这是25雷亚尔。这么多钱,你需要它。很需要它。虽然你会欠他人情。
你默默地拿走了那张支票,什么也没有表示。
“现在,我想让你对另一件事情放心,你丢失的枪。我向你保证,我们说话这时候,工会的人已经去找了,我安排了手下最棒的猎犬去寻找你丢失的枪......”
艾弗拉特鼻涕虫一般的嘴唇蠕动着,但你只听到了一句回声,丢失的枪...
这个世界被一个恐惧的黑洞吞噬了,只有一个词语掏出了它的万有引力:丢失和枪。
当他说别担心的时候,恰恰是你需要担心的时候。
“我不担心,我自己能搞定。”
“你还好吧?哈里?你说你能自己搞定,不过在我看来你有点紧张。不用这样,一切都会没事的。我并没有说它上了膛,你没有丢掉一把上了膛的枪。本地的小孩现在也没有拿着它瞎摆弄,比如把枪塞进自己的嘴巴里。这是个安全的地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事的,哈里。”
它上膛了,你知道的。你总是会保留两发子弹在里面。
你转头看了看金。
“警官,我们稍后再处理这个问题,我们不需要克莱尔先生的帮助。”警督对你伸出了援手。
“我真心希望能给你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哈里。真的,但请你务必体谅一下我这里简陋的条件。”
“感谢你的招待,有空随时欢迎来我的警局坐坐。”
“我们想要问你一些问题。对吧,警探?”警督看来已经受够了你们俩这样的状态了。
“你不打算问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这还用得着问吗?我知道你给我最强壮的手下脸上来了一记回旋踢,你会去问这个人是怎么跑进集装箱的吗?不管怎么样,我向你保证,我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在我还没有开口之前,消息就已经传过来了。”
“你叫我杜博阿先生,为什么?”
“当然了,我们先从礼节开始吧,你叫我艾弗拉特,我叫你哈里!”
“这是我的名字吗?”
“我的天呐,居然是真的。我不想相信,不过你确实是科幻里患了失忆症的神奇警察对吗?这种几率能有多少?”
“我觉得几率非常非常低。”警督盯着你。
“我的记忆没问题,我只是在测试你而已。”
“很高兴你这么说,哈里。显然我的消息来源错误了。”艾弗拉特拍了拍面前的棕色文件夹。“不过,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一点记忆上的问题,我可以帮你,用我这本厚厚的大文件夹。”
言语如同一条甜蜜的河流,从他的嘴里流淌出来。
“你是想告诉我们,你已经掌握了我们的一些资料?”警督透过眼镜观察着艾弗拉特。
“曷城先生,你介不介意?”艾弗拉特紧盯着你,“我和哈里要聊聊他遗忘的身份问题。”
“我们直接点吧,我的全名叫什么?”
“是哈里...哈里·杜博阿。”
“我感觉杜博阿是的,不过哈里不太像,应该更长一点的。”
“当然了,你可以是哈德蒙,哈里斯,哈罗德。不过记录里不是这么写的,记录里写的是:哈里·杜博啊。”艾弗拉特拍拍文件夹,“一个真男人的名字。”
警督捂住脸,清晰地叹了一口气。
“曷城先生好像一点都不同情你失忆的事情,哈里。”他朝着警督皱眉头。“不过,我很乐意帮助你,哈里。”
“你知道我的家庭状况吗?”
“家?哈里,你不是居家型男人。这里没有任何家庭有关的信息。除非你觉得自己是居家型男人?哈里?”
“你说的对,我不是。”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哈里。”他用肥胖的手指头指着你。“一个好男人应该明白自己的优点和缺点。而你,我的朋友,你是伟大的男人。”
“文件上说我是个什么样的警察?”
“哦,哈里......”艾弗拉特打开文件夹,快速地扫了一下。“你是所有人能想到的,最传统,最喜欢照章办事的执法人员。”
“我只想做好我的工作现在。”
“我们都一样,哈里。”他点点头,眼里满是惺惺相惜。“我们都在拼尽全力,不是吗?我也会全力帮你的。”
“你从哪里弄到这个文件夹的?”
“啊,这个?”艾弗拉特合上文件夹。“我在你的组织里有个朋友,哈里。”
“我觉得这个有点可疑,能给我看一眼吗?”警督插了一句。
“恐怕只有工会的人能看,曷城警官。我希望你能理解。”艾弗拉特转向你。“我们继续吧,哈里。”
当你看向文件夹时,艾弗拉特立马用手盖在上面,轻轻地抚摸着。他不想让你看见它的封面。
“那个不是RCM的文件夹。”
“好吧,被你抓到了,哈里。”他笑着说道。“这是人口统计局的,不是RCM的。”
“他从人口统计局得到了你的名字,其他一切都是从你在马丁内斯的行动得知的。”警督说道。
“是的,没错,曷城警官。”艾弗拉特有些恼火。“其实我也是个公务繁忙的人,有什么能帮你的呢?哈里。”
“我想聊聊那个被吊死的人。”
“哦,当然,你在这里的主要任务就是因为这个。我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也很乐意和你一起讨论。”他点点头。“我的意思是,私刑跟罢工密不可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里面有很多可以聊的东西,老实说,这给我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我理解,你需要走访我。”
“但是,有一件事情,让我夜不能寐,哈里。我是想说说吊人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可以冷静地交谈,彼此交换信息,我们就能把这件事情彻底搞明白!但是呢,哈里。有一件事情压着我,让我无法清晰地思考。你是一个警官,对吗?你们警官对开门一定非常有天赋。而且我很肯定你能很出色地打开这扇门,哈里。”
艾弗拉特咯咯地笑了:“这件事真的很简单,完全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谁家的门?”
“哦,没什么,只是一只黄鼠狼。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一直乱说话的大嗓门黄鼠狼。当黄鼠狼没人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行为就会变得愚蠢。”艾弗拉特取下眼镜,摸摸自己的鼻子。“你只要过去,把门打开,然后让它就这么开着。这对我来说真是压着的一块石头,哈里。我是想这件事快点过去,这样我就能和你谈正经事了。”
“好吧,我会去看一看。”
“太棒了,我的朋友。事成之后记得告诉我,然后我们的友谊就能继续推进到下一个阶段了。你可以从马列拉那里拿到钥匙,马列拉就像工会的特别行动小组。他是个老练的工人,也是个自由的思想家。他会告诉你门的位置,哈里。”艾弗拉特笑着。“还有一件事,哈里,你只需要把门打开,不需要进去或什么的。”
“最后聊聊我的枪吧。”
“是的,哈里,你的失枪。”艾弗拉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最好的手下已经在调查了,他们翻遍每一块石头,搜寻每一个房间。询问小孩,老奶奶,每个人。一定会找到你的枪的。哈里,我向你保证。”
艾弗拉特朝你眨眨眼。“这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还有一些...努力。”
“理解,我们帮你,你帮我们。”警督干巴巴地替你回复道。“我们要离开了,可以以后再聊。”
“等等......”艾弗拉特把手伸进抽屉,拿出一张塑料卡。“你需要它进出大门。给你,现在你是我们的一员了,一个真正的红白工会成员,保重,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