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红色发丝的少年几步上前,看起来没有带任何的东西。
动作流畅地坐在对面,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闻尧瞥他一眼,“他们呢?”
他问的是流浪者和魈。
方才那位老人来了之后,闻尧就将大半心力收了回来,自然没太注意魈和流浪者的去向。
一杯热水下肚,鹿野院平藏这才觉得回暖了一点。
海上又是风又是雨,是个人都会觉得冷。
鹿野院平藏虽然身体是个人偶,但跟真人也没有太大区别。
捧着杯子,他舒了一口气,“大圣没跟过来,应该在城外,至于流浪者,他好像有事,留在了海岸线那边。”
“真任性啊。”
闻尧装模作样,不赞同般谴责了一声。
鹿野院平藏:“……唔。”
港真,这个茶话会只有你和我,换句话说,只有我和我。
你在放什么鬼话。
想到这里,鹿野院平藏没有了开茶话会的欲望,一口水喝干净,抬脚就要走。
忽然又想起来,
“流浪者身体里那一点权限你记得回收。”
流浪者比较特殊。
大概是曾经成过神,他身体容纳力量的上限远超一般五星人物,容纳一点权能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顶多有点消化不良,不会有更多感受了。
流浪者甚至有点新奇,毕竟他身为一个人偶,平时是不会消化不良的,甚至不会生病。
不过一码归一码,鹿野院平藏觉得还是早点拿出来比较好。
今天是消化不良,改天就可能肚子疼。
对此,大家长(?)闻尧点点头,“我会的。”
待会儿就让统子带个话给流浪者,让他和魈玩够了就回家一趟,天天不着家怎么行。
他这么大一个酒馆,又不是专门卖酒的。
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副业而已。
清楚听到自己宿主在想什么的神明统子:……
它忍不住多嘴问一句:【酒馆不卖酒,用来干嘛?】
闻尧:【用来喝酒。】
神明统子恍然大悟,噢对,这间酒馆本来就是因为闻尧想喝酒才开的。
鹿野院平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骨头,白皙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透亮。
“那颗心脏他们拿走了,不过应该会很快送过来。”
“知道了。”
意料之中。
目前不论是闻尧还是花国政府,都没有打破彼此平衡的想法。
这颗心脏即便花国留下也没有办法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反而还会受到源源不断的蛊惑。
与其这样只能看不能用,倒不如给闻尧,顺手卖个好。
毕竟这次行动如果不是魈和鹿野院平藏,潜龙战队几乎都要折进去。
简简单单将条理理清楚,闻尧刚抬眼,停顿一下。
默默替他拉了拉身侧的衣服,“二楼有洗浴室和干净衣服,你去洗洗就歇着吧。”
有些衣服,游戏里看着不错,真穿起来就有点冷了哈。
鹿野院平藏倒没在意,随口应了一声,就去了二楼。
闻尧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夕阳低伏,再过一会儿就要天黑了。
希望今晚风大一些。
转而收拾起杯子的男人动作不紧不慢,只是垂下的眉眼在越来越暗的光下模糊不清。
他想,这样属于他的朋友的灵魂,就会被风声带回故乡。
……
海上向来风大,哪怕出了危险区也是如此。
红如丹霞的阳光温柔,勉力为危险而又冰冷的海面披上惑人的皮。
“你怎么没走?”
迎着狂风,流浪者有些不适地压了压帽檐。
在他身边,站着同样身量的少年,墨绿色的发丝扬在风中。
魈没有吭声,他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走了又回来,只是从背后拿出一件东西递给流浪者。
“给你。”
木质小提琴与弓弦交叠,棕色古旧,暗色的纹理显露蜿蜒,条条紧绷的琴弦在光的照耀下展现出锋利的整洁感。
不难看出这把小提琴的主人如何爱护,只可惜不知是什么缘故遭受抛弃。
“……你怎么”会有这个?
流浪者顿了顿,才问。
魈将东西塞给他,“捡的。”
他最近一直在扫荡异种,自然会出入原本的城镇废墟。
一次偶然的机会,魈在一家坍塌的旧琴行里发现了它。
其他款式新颖的乐器都毁在了废墟中,只剩下这一把旧琴。
就好像它一直等在那里。
……
这把琴的原主人应该对它很爱护。
手指划过表面,略略调了调音色,流浪者下意识得出答案。
有些熟悉又陌生地将琴放在肩膀上,下颌抵住尾部,姿态带了点放松与随和。
他并没有用太过严肃与正经的姿势。
这不是表演。
这样想着,他慢慢闭上眼睛,琴弓与琴弦接触,低沉和缓的音色交织着流光溢彩的墨绿倾泻而出。
与此同时,他身后同样传出清鸣声。
他没有停顿,琴声与叶片声和谐地交织在一起。
……
如血的夕阳下,破败的残楼废墟铺连成片,如同沉默坚毅的碑文无声伫立。
清冷俊秀的少年坐在高处的石板上,腿弯支起,望向远方吹着叶片,细风吹动他的发丝,撩起身后长衣。
下方垂首敛目的少年衣摆随风摇曳,仿佛沉溺在了这一场乐谱里。
温柔跃动的音阶合着长风凭空而起,载着星星点点的流光飞向远方。
……回家了。
……
黑色渐渐取代白昼,繁星点缀夜空。
像是听到什么,空走向陆地的脚步一停。
达达利亚回头,“怎么了?”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说:“他的琴技没有退步。”
这个他指的是谁,达达利亚很清楚。
不过琴技有没有退步其实并不太重要。
达达利亚随口答:“毕竟是学了十几年的东西。”
肌肉记忆总该有的。
说话间,天际重新划过几枚流星,伴随着细微的轰鸣声降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只看了一眼,达达利亚就收回了目光。
再不习惯,在每日都经历的情况下,他也该习惯了。
破碎大陆的星空不是星空,流星不是流星。
那是灾难的来临,与秩序的崩溃。
说了两句之后没有再说,空从鲸鱼上下来。
庞大的水蓝色鲸鱼随之消失。
达达利亚在前面领路。
两人从沙滩上穿横而过,直至一片荒凉的土地。
那里已经等待了数十人,规规矩矩而又安安静静地站成一队。
领头的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女性,浅金色的头发与白皙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像一位单纯漂亮的天使。
只不过脖子蜿蜒至肩膀上的嫩肉疤痕破坏了这种美感,本该蕴含星空般的蓝色眼睛被混浊的眼白取代。
见到两人过来,薇薇安只是目光紧紧盯着一瞬。
而后便彻底弯腰行礼,而她身后的人动作整齐划一,齐齐弯腰:
“大人。”
眸光在弯腰显示臣服的女人身上停顿一瞬,空便重新移开。
他看向了远处,那是翡翠城的方向。
遥遥几百公里之外的翡翠城里,有一座不久前才突兀拔地而起的雕像。
高大的底座,雾蕴着力量的成环,闪耀着流光的花纹……以及手持武器的少女。
底座上有专属提瓦特语言体系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芙卡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