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其实这话主要针对陌生人,熟人之间说起这话,绝对是人与人之间本身存在障碍,与话题无关。
就比如现在,春晓一会说东,一会提西,叽叽喳喳的像个小燕子,赵月也丝毫没觉得烦躁。
反观鲁芝,即便她张嘴闭嘴全讲的是赵月感兴趣的话题,却没有得到这个昔日准婆婆的一丝耐心。
就在刚刚,春晓和赵月分享了自己的家庭,仔细说了下家庭成员,包括父母多大,职业都是什么,健康状态等等,就差说自家存款到底有多少了。
而春晓看似大大咧咧的说出这些,而实际存了什么心思,本人不说,其他人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赵月听说春晓家里还有个老人,于是问了问情况,得知这个老人是她的奶奶。
赵月问:“目前谁在身边伺候呢?家里三个孩子轮流照顾吗,还是一家照顾,另外两家出钱。”
春晓说在养老院,又补充,“老人上岁数了真没法弄,我爸哥四个,没一个愿意照顾的,主要是生活不能自理,在床上又拉又尿,伺候几天还行,时间一长,再孝顺的孩子也够了。后来也想过请护工,可花那个钱还不如去养老院,既经济,又不会让家里整天飘着异味。”
这种情况,赵月见过不少,她又问:“老人是自愿去的吗,他们一般都不想去养老院吧。”
春晓道:“都这份上了,谁还能在乎她乐意不乐意了,能每天干净的活下去,就已经是最大的尽孝了,干净一天,捡到一天。”
尽管赵月知道春晓说的是实情,可不代表她认可这么做。
她自家老妈,目前跟她姐一起过,近几年老太太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下地都有困难,她每个月都会给老太太打过去六千的生活费,她虽然不能照顾,可却按照老家当地最贵的护工价格给打生活费,目的就是想让老人舒心,至于这笔钱她姐是自己揣兜里还是雇护工,那她就不管了,反正她在老娘身边,得保证老太太开心。
今年年初的时候她姐姐和她提过把老太太送养老院的事,可遭到了赵月的无情拒绝和严厉批评。
赵月当即表示,“只要妈还没断气,你就在身边好好照顾着,缺钱和我说,外甥女小丽来魔都的衣食住行,包括工作,我来安排。”
一顿大棒加甜枣,这才打消了姐姐送老妈去养老院的想法。
之所以如此排斥,就是赵月觉得,只有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最终的归宿,才是养老院,但凡子女还能喘气,爹妈都不该出现在那个地方。
如今听到春晓家里如此对待老人,不禁对她的父母产生了些许看法,她始终认为,为人子女,面对日渐老去,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就该全力以赴,兄弟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因为老人再老,哪怕是患了老年痴呆,他们也知道好坏,他们的心也能感受到冷暖。
而且,老人年轻时照顾孩子的童年,孩子伺候老人们的晚年,这本来就是等价的,爹妈能陪你走过儿时的路,为什么你不能扶着他们走向终点,不负责和逃避,是最不为人子的缺点。
到春晓的小区楼下了,她该下车,可刚要打开车门的时候,她开口说了句阿姨,赵月问怎么了,看她的样子好像有话要说。
“您觉得我怎么样。”
赵月既有些意外,又仿佛在意料之中,她轻轻一笑,“挺好的,”
“我说认真的。”春晓身子向前倾,把放在车门上的手放下,“我觉得和您特别谈得来,对重哥那边的条件也十分满意,目前您对我也算知根知底,我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可也绝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让人操心的事,说实话,我希望未来能够和您在一起进行生活,阿姨,我不能保证我是最优秀的,可我一定是最孝顺的。”春晓的真情流露让赵月觉得非常实在。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赵月确实心动了,她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在进行宣誓,可结合实际的情况,外加综合的考量,她抿了抿嘴唇后,缓缓说道:“春晓,你这孩子很好,阿姨也非常喜欢你,可目前阿重还没有回来,你俩的事,终究得你俩面对面碰下,你再等等。”
春晓立即说:“我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阿姨您可以和重哥好好说说我的情况,仔细考虑考虑。”
赵月没吭声,点了点头。
春晓下车时,一没留神,摔倒在了地上,赵月见状急忙过来扶,可她扶起春晓刚一抬头,正巧和路过的鲁芝四目相对。
两人在这个场合正面碰上,属实带着一丝丝的尴尬,赵月看着鲁芝充满疑惑的眼神,再结合她近些日子所想,于是决定大大方方地介绍春晓,只见她先是伸手挥向鲁芝,“鲁芝,我之前的儿媳妇,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又朝着春晓,“春晓,我给阿重千挑万选的相亲对象。各方面都很好。”
之所以言语中存在比较,赵月就是想给鲁芝一个下马威,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不要再枉做无用功。
很快,春晓先反应过来向鲁芝握手,后者简单思索过后,也大方给与回应。
接下来简单寒暄几句后,鲁芝便离开了。
赵月见春晓负伤,于是决定扶她回家,等鲁芝稍微走远后,春晓忍不住说:“这就是之前伤害过重哥的那个前妻啊。”
赵月简单嗯了一声,“就她,最近不知道吹什么风,搬到我家附近来了。”
细说起来,她开始彻底无法接受鲁芝,就是从陇西回来后,自家儿子前段时间受挫的样子,她一刻也不能忘,如今好不容易摆脱出来,再为了这个女人陷进去,属实不值当,即便她有着最佳儿媳得天独厚的硬件,可心术不正,不能再上第二回当。
而且,就凭她想吃回头草,也能想到她抛弃儿子选择的那个男的有多差劲,这分明就是被别人甩了,才想起儿子的好,自家的宝贝儿子,自己说一句都舍不得,凭什么给你鲁芝屡次当接盘侠,就凭你家有钱,对不起,我们不稀罕。就你这样的女人也配再次获得幸福,抱歉,你不配。
将春晓送到家门口后,尽管她再三邀请,可赵月还是拒绝了,没有进屋,还是句话,如今的两人,应保持适当的距离感,毕竟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
赵月回来后,在楼下又见到了鲁芝,对刚刚发生的一切,这个前儿媳似乎已经忘了,她热情地和这个前婆婆分享自己刚买的蝴蝶酥。
她的这般表现,让赵月深深觉得自己拳打在了棉花上,也深感鲁芝这人城府之深,心中暗道这么厉害的人决不能让她二次进门。
分别前,鲁芝突然开口:“阿姨,您这么有眼光的人,不会看不清那女孩的真面目吧。”
赵月没接茬,自顾自的上楼了。
说实话,春晓的心思她一直都明白,尽管她内心也有着些许的鄙视,可在形似自己的这层滤镜下。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也佐证了人们常说的那个词,“爱屋及乌”,哪怕对方居心不良,也可以被强行解释成,上进心强。
张重结束今天的旅途后,回到宾馆,鲁芝又和他分享了今日的进展。自从鲁芝搬来后,她每天晚上都会和张重分享自己的进展,她觉得这样既能加深两人的感情,又能起到结盟的作用,一举两得。
张重之所以愿意和鲁芝探讨,不是因为他想迫切的复合,而是单纯地好奇,这个不爱自己的前妻,如今为了挽回,能付出多少努力。
而自己掌控欲超强的老妈,又会如何应对昔日儿媳的糖衣炮弹。
这对各自领域的最强王者,究竟谁会笑到最后,他真的太好奇了。
鲁芝不知道,最近每天晚上和她视频结束后,他都会去找自己的老妈,试探老妈今日的口风,不得不说,对这两人的较量,张重实在太上心了。
张重躺在床上,听着老妈不厌其烦的夸奖春晓是如何如何优秀,对老妈言语中的暗示,他表现得十分上道,称自己的旅途很快就要结束了,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春晓见面。
张重的这番话,可以说是他离婚以来赵月听得最悦耳的一句了,猛然间她仿佛觉得从前那个无比听话,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又回来了。
“鲁芝今天找你了吗?”他问。
赵月撇了撇嘴,“来了,可我没搭理她。”
张重本想从老妈嘴里再问问鲁芝的事,可他突然发现,一直被他戴在手上的那个手环不见了,于是他急忙挂了视频,满屋子找手环。
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后,他紧忙找来保洁,“您好,今天为我收拾房间了吧,看到我的手环了吗?”
“没看见手环……”保洁大姐脸上露出吃力的表情,努力回忆状。
“手环,蓝色的,上面还有着一行字,写的祝张重不忘初心。”张重手脚比划的说道。
这手环没几个钱,可对他的意义却十分重要,这是当年他结婚的时候,张禹送给他的,结婚头一天,宴请亲朋好友,俩人喝到了最后,微醺之际,张禹从怀里掏出了这个礼物,说这个手环主要能记录体重、体脂,他希望张重能够一直保持帅气的身材,就像从前的他一样,自小到大,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处在聚光灯下。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手环有些功能也早就失灵,可他也一直坚持带着,不是他对张禹送的礼物有多么重视,也不是他多么看重张禹,而是他觉得,那个手环,象征着他从前多么的美好。
“再想想。”张重快急死了,“是不是扫地的时候不经意当垃圾丢了。”
张禹的样子让保洁大姐感到害怕,一个手环而已,他的表现仿佛丢了一件价值连城的传家宝。
“好像在……”大姐的手在空中着急的比划着,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张重问:“你们的垃圾都丢在哪?”
大姐怯怯的说在酒店后的垃圾车里。
“行了,你走吧。”
“不,不用我赔吧……”大姐十分心虚,生怕自己被讹上。
“走吧。”张重声音低沉,摆了摆手说道。
他决定自己找,最后把柜子,床底下,洗手间等全部犄角旮旯再翻一遍后,他决定去垃圾车里找。
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气味熏得他差点没吐出来,要知道他是有轻度洁癖的,往常这种地方,离老远他就会绕开,而今天,他却有着不得不上刀山,下火海的理由。
这个时间,酒店里还有些人没有睡觉,其中一个出差的女记者,洗完澡在吹头发,她站在卫生间窗户边,看到有个人火急火燎的在垃圾车里翻,尽管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她觉得这人疯了,一定是个疯子,谁家好人会大半夜有此怪异举止,哪个正常人会去翻垃圾车。
可借着路灯下观察这个疯子的模样,她又觉得这人不想疯子,神情举止里没有癫狂,只有焦急。
她突发奇想,想把这人拍下来做个新闻,觉得这个内容一定有人会感兴趣,于是急忙起身去找相机,可等她回来的时候,张重已经不在了,煮熟的鸭子飞了,气的她在原地重重的跺脚。
把垃圾车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张重折返回去,看着空旷的房间,他先好好洗了个澡,完事后上床拿起手机,想着自己再买个一模一样的,可那个款式早就没了,他翻了好久好久,也没找到一样的。
突然,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为什么会丢了,为什么会找不到了,为什么我想买却没有一样的了,为什么!”
也许在外人看来,张重丢的不过是一个过时的不值钱手环,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哭的不是那个手环,而是他为之骄傲,却已经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