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话可以精确囊盖刘晓文的前半生,甚至不出意外的话,也能包括后半生。
出身贫寒,却总自命不凡,明明可以走一条朴实的康庄大道,却急功近利去选择那条颤颤巍巍的独木桥,结果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对这人的所作所为,用坏来概括并不准确,即便最疼他的两个姐姐都被坑个遍,也不过是赌徒垂死挣扎时抓住救命稻草罢了。
晓双听到老弟的这句话后,板了一路的脸直接就绷不住了,眼泪直流。
晓文见此场景,自然也加入其中,姐俩哭了好半天后,才开始聊天。
“你在里面怎么样。”
“挺好的,没有人欺负我,然后三姐帮我花了钱,偶尔能吃小灶。”
这番话,晓双信了八分,因为弟弟的状态确实很好,看起来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甚至说他四十多也有人信,整体看起来比自己强多了。
“你叫我来,不是就想看我一眼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直说吧。”
晓文沉默几秒后,缓缓开口,“二姐,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给你添大麻烦了,但你能替我帮帮文博吗,他是无辜的,我求求你了。”
文博是他的孩子,今年已经十八了,当年晓文入狱后没多久,他妻子玲玲便带人改嫁了,童年父爱的缺失,再加上继父对他并不好,所以文博早早就不念书了。
前段时间玲玲来看他,说文博现在不务正业,整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希望晓文求助魔都的两位姐姐,帮他找份正经的差事,最好能留在魔都,哪怕再苦再累,也没问题。对这个请求,他自是没理由拒绝。
由于晓文当年读书的时候不慎染上了乙肝,所以婚后很久都没个动静,直到他四十岁那年,才老来得子。
在他入狱前,对这个儿子疼爱的不行,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他,但奈何,误入歧途的他,失去了照顾儿子的资格。
当他听说儿子如今的现状后,心如刀割,可有心无力的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到两个姐姐身上。
先前晓波来看他的时候,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两人的现状,一番思忖后,决定让二姐帮儿子找份差事然后提供住的地方,然后让三姐提供生活费。
但这些话,他并未和晓波说,因为不先过了二姐这关,其他都是空谈。
关于文博的事,晓双也有所耳闻,对这孩子她确实也是心疼,于是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
“帮他在魔都找份差事,再给安排个住的地方就行。”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实施起来,难度却不小,晓双没有直接答应,“我回去考虑考虑吧。”
晓文听后用力点头,并且不断感谢,“二姐,我谢谢你了,真的,我太感谢你了。”
看完弟弟后,晓双又去看了看老娘,老太太岁数大了,现在自理都很难,她难得回来一次,自是好好贴身伺候一遍。洗脚、按摩、扶老太太出去散步,凡是能做的她全做了。
晓双其实提出过把老太太接走,可每次都被老太太拒绝了,她认为故土难离,死也要死在老家里。
晓文进去的事,所有人都瞒着老太太,只说他出国去做大买卖,至于这么多年不见人影,老太太信了几分,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傍晚入睡的时候,晓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一直想着弟弟托付的事。
替文博找份差事,倒是不难,业务员,送货员这些工作,她张张嘴就能找到,就是这住,让她难办。
家里现在确实空着一套房子,原本这房子是买来预备给儿子结婚用,可他争气的自己买了,于是一直空着。
她提出过租出去,可遭到了国义的拒绝,他说既然儿子用不上,那就给孙子结婚用,被别人住过了,就不是新房了,反正家里也不差房租那几个钱。
现在儿子不用,元英又要出国,房子会有好几年的空窗期,这当间给文博住,其实也不是不行。
但她想都不用想,只要提出来,肯定会遭到国义的反对。
先前王燕提出想出去住,国兰就找国义商量过,他们正常交租,房子给张文两口子住,可国义二话没说就拒绝了,张嘴闭嘴就说这是元英的新房,谁都不许住。
连国兰一家尚且都没打成目的,自己提出给晓文孩子住,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看着熟睡的老母,又想了想可怜的文博,晓双计划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事办成了。
次日晓双便坐飞机赶了回去,到家后,国义没有半分关心,也没打听老太太的近况,直接上楼睡觉去了。
晓双见状也不恼,直接给妹妹打电话,商量怎么办。
听到姐姐的难处以后,晓波开口说道:“我倒是有处小房,位置什么的也还可以,就是小区太老了,而且是七楼,没电梯。”
晓双听后开心的直拍大腿,“那就行呗,要饭还嫌馊啊,有个地住就不错了。”
紧接着她开心的说,“就这么定了,我一会就问问哪家现在招业务员,争取今天把工作和住宿全安排完。”
“二姐夫那边,你打不打算和他说啊。”
“和谁说都不能和他说,要是他知道文博来魔都,肯定得让孩子替他爸还钱,这个老东西就认钱,没一点人情味。”
就这样,文博北漂的事,三下五除二就被定下来了。
纠结,是王燕这些天一直的心态,也许命运始终在和她开玩笑,明明马上就要到手的房子,被自家老妈以过来人的身份,一通恨铁不成钢式的说教后,暂时告一段落了。
那天回到家,再到第二天送老妈走,王燕始终迷迷糊糊的,关于老妈说的那些话,她始终没想出个四五六。连着这些天,房子的事也没再提。
但今天,张文来送鸡汤的时候,王燕问他:“房子还买不买?”
“这不得问你吗?”张文道。
她听了火气顿时有些大,“咱家就我一个人吗,房子就我一人住吗,你怎么一点建议都不会提。”
她妈提的,她想不通,要是放弃,她舍不得,可老妈提到的那些生活琐碎,她又确实无法面对,于是想让张文给点意见,万一能点拨自己呢?
但奈何,张文在这事上,就像个陀螺,怎么抽,就向哪边转。
“我觉得买也行,不买也行,都听你的。”
回到家后,王燕看见桌子上摆的各种肝,气就不打一处来。
听说不买房了,都躲得远远地,然后生孩子的事,一点不忘,这家人好像把她当母鸡了,就指着下蛋!
突然,她灵光一现,房子的事想不通,那就先不想了,至于买房的事,她也不会提了,老妈不是提到银行的利息高,还款不合适吗?那她就争取全款买房,这笔钱,也不会和婆婆要,她和张文自力更生。
至于时间,相信也等不了多久,毕竟都不仰人鼻息了,那位置的事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偏一点,远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等着靠自己全款买房以后,估计再没人会提什么反对的意见,而且到了那时,婆婆看自己的眼神,也许都会更加敬畏,毕竟,那时自己可是名副其实的“狡兔三窟”。
而且买了以后,也不代表自己必须搬出去,她到时会切身对比住在两边的感受,要是真像老妈说的那样,那就把房子出租,怎么算,她都不亏。
这个想法,王燕没和老妈说,她深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出的结论再被老妈给推翻,上次已经留下阴影了,可不想再来第二遍。
想到这,她不禁陷入了美好的yy,当今社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在魔都这个地方全款买房,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一旦被她实现,那是何等的辉煌!
她决定了,接下来,和张文要更加的拮据,不该花的钱绝不多花一分,争取在婆婆包吃包住的条件下,努力攒出一套房。
这几天,孙伟的电话不断,全是中介打的,催他赶快交定金,说那两套房都非常抢手,再不出手就被别人买走了。
没接到圣旨的孙伟只能打太极,“我们这边还没确定……谢谢……那个……能帮着再留一段不……其实吧……这房子价格也不便宜尤其现在楼市都不好……你说呢!”
这功夫他又接了一个,挂断后,国兰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孙伟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国兰说:“不拒绝等什么呢,你要给买?”
“不买了?”
“你不知道就坡下驴这四个字怎么写是不,看不出好赖脸吗?”国兰倚在床上,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孙伟,“今后这事不许提了知道不,家里就一个主题,生孙子!”
孙伟说:“会不会不太好。燕子也没明说不要,咱这全当人默认了。”
国兰气的坐了起来,“大伙都不提,就是在给对方台阶下,原本这房子买的时机就不对,而且现在也没怀孙子,趁早就坡下驴得了。”
俩人谈话的时候,张文推门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妈说道:“妈,燕子问房子还买不买,让咱们出意见,你有啥想法吗?”
国兰恨不得给儿子一个大耳雷子,“真是说完你爹没说你,都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当好鸵鸟就完了,你还来问,那么多年书,是不是都读狗肚子身上去了!”
张文挠了挠头,“妈,这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究竟这房子是买,还是不买啊。”
国兰此时觉得有些无语凝噎,用手指着孙伟说道:“我刚说的你明白了不,听懂的话赶紧给你家大学生解释解释,我要被他气死了!”
孙伟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妈那意思,燕子现在不提了,咱们也不提,大家有默契的把这事翻篇得了。”
张文听后忍不住说道:“那人家费这么大劲生孩子不就一点奖励都没有了,那谁还愿生啊。”
国兰听这话又火了,“咋,你们生孩子是给我生哪!远了不说,麦麦这些年,我付出的比你们少吗,不管是花的钱还是投入的感情,哪样我不比你俩强。再说了,我和你爹这些年享过一天福没,想着趁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再给你带下一个,结果到头成了我的责任,你长良心没长!”
张文见老妈动了火,不敢再说什么,急忙把头低下去。在这个家,国兰就是彻头彻尾的老大,一旦瞪眼睛,谁都不好使,他想着,为了给些别的奖励,咋都得和老妈软磨硬泡抠出些钱来。
自讨没趣的张文,悻悻的离开了。
老两口躺在床上,国兰对着玩手机的孙伟突然说道:“都说养儿防老,你说咱们这个儿,能给咱俩防老吗?”
“我看悬,要是真到了那天,咱俩就乖乖去养老院吧。”
国兰点了点头,“我看也是,养老院就是咱俩最好的归宿,但看这样我得早点去,真到傻了那步,就怕你们谁都不管我。”
这话孙伟听了不免有些来气,“是你说的我不管你奥,真到了那天,你别求我!”
国兰一阵冷笑,“有求你那功夫,不如买两个保险实在。”
“你又买保险了?”
“没有,但最近有这个想法。”
孙伟嘀咕,“你这样的看着就长寿,买保险纯属浪费,除非你自己想不开,往火车道上一趴,留一大笔钱给我们。”
国兰狠狠拍了一下孙伟,打的他直喊疼。“我去卧轨给你们钱花,美的你们!”
孙伟道:“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完了,到老了谁没个生老病死,本山大叔那么有钱,不也一身毛病,主持人李咏家财万贯,癌症来了照样得走。我单位老赵,前几天突发脑出血,没了!”
国兰惊呼,“老赵没了,什么时候的事,前段时间不还碰见了吗?”
“我们这群老酒虫,走了好几个了,一顿酒下来,说不好谁就没了。”孙伟有点沮丧,老赵和他关系不错,是常年的酒友之一。
“你去随礼没?”国兰问。
“那还能不去,他这走了家里也不消停,一堆烂事儿。”
“什么事?”
“他家不是俩孩子,老赵刚走就开始争房子,没人操心后事,还是老赵前妻回来操办的。”
“真是一堆白眼狼。”国兰边骂便忍不住叹气,“一个孩子不省心,两个孩子也不尽孝,当这一回爹妈,到头来真不知道图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