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牧想起自己刚到这座集镇,第一次见到马大宝时,那货穿的是件红色大棉袄,看着就像个圆滚滚的红灯笼非常喜庆。
他还想起在荒野上饿得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卢四以为他已经死了,还用左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当时胡子大叔的手指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自制土烟味儿。
他还回忆起自己前世刚进入羌塘无人区时,看到的第一只羚羊;回忆起公司倒闭那天,自己抱着盒子站在大楼底下望向天空时,那朵变幻莫测的云;
他回忆起最喜欢的那首歌,回忆起大学时看过的;高中语文课本上的古诗词、电影里的台词,初中时收到过的数封情书。
甚至连他在网络上看到过的那些帖子,网友们才华横溢的对话,全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齐牧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在经历一场海啸,铺天盖地的海量信息如翻涌的巨浪般,在大脑中激荡涌现。
他有些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闷哼一声,靠在椅背上。
紧接着,便感觉到鼻子一热,两股暖流倾泄而出。
鼻血喷洒出来之时,齐牧本能地伸手一挡,鲜红的血溅在了雪白的衣袖上。
“啊!怎么了这是!”
傅青河到底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却没有很慌乱。他赶忙托住齐牧的后脑勺,指着桌子右侧的抽屉。
严小荣快速打开抽屉,端出一只托盘,上边有碘酒、纱布、棉签等最常见的医疗用品。
齐牧的鼻孔里被塞了两坨棉花球,只能张开嘴呼吸,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缓了几秒钟后,大脑的昏眩感如退潮般迅速消失。
齐牧心底一阵无语,自己这外挂还能靠点谱吗?
自动贩售机开启那次,自己也经历了短暂的晕眩,害得他差点死在那头异种猪狼嘴下。这次给个奖励,也要让他体验一下脑浆子沸腾般的痛苦。
要是每给一个奖励,就要遭受一次折磨,自己怕是没被别人打死,就先被这外挂坑死了。
怎么,给自己一点好处就要收点手续费?
这又不是修仙世界,为毛自己稍微有所成长,就搞得跟渡劫一样?
他摇头苦笑,见老医生和严小荣一副担忧的表情,便安慰道:“我体热,就是上火了。”
傅青河看着两坨被血浸透的棉花球,不放心地说道:“我还是先给你看看,会不会是血管破裂了。”
齐牧拨掉棉花球,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没事没事,病人要紧,继续叫号。”
严小荣、老医生、门口负责叫号的士兵,以及排在队伍最前边的几个病患,瞬间就感动了。
这得是多么高尚的人啊,自己累得鼻血哗哗往外流,却还想着别人。
【来自严小荣的信任+1】
【来自傅青河的信任+1+1】
【来自万鹏的信任+1】
【来自...】
齐牧也感动了。
自己简单一句话,就怒刷了一波金币。
这放在几天前,那是想都不敢想啊。
..................
不到两小时,齐牧之前兑换出来的十六瓶药,基本见底。
好在他之前就有所准备,得知大概的病患人数后,齐牧就让阿七和四叔分开两轮来诊所送药。这就让外人产生一种‘一家四口轮流在家熬药’的想法,如此一来,白药源源不断能供给上就很合理了。
至于药材出处,齐牧也想好了,就说是自己一家这些年在荒野上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
而且,蘑菇棚里确实种了一些片止血草和板蓝根,作为猎户认识几种草药一点也不稀奇。
一家人在诊所里从早忙到晚,中午也只是吃了点烤蘑菇。马有财偷偷给阿拉蕾塞了包饼干,结果小丫头拆开袋子自己不舍得吃,给老爸和阿七各喂了一片后,剩下的全塞进哥哥嘴里。
在齐牧的叮嘱下,一家人只喝自己带来的水。当然,马有财给的瓶装水可以要,而傅青河事先准备好的一壶水,齐牧是一口都没沾。
这怪病的根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老医生自己也只有两桶水,扛不了多久。
天色渐暗,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下来。
傅青河本来要去开灯的,但严小荣却笑着招招手,两名士兵将两支高架灯立在诊所大门左右两边。
灯光亮起的时候,人群哗然。
集镇人从来没见过这么亮的灯,一个个都很好奇,这玩意也没见连着电线,怎么就亮了呢?
齐牧瞥了两支高架灯一眼,很显然,电力来自灯柱里的电池。这种设备前世很常见,但在这里还是头一次看到。
正值下工时间,原本只剩几十个人的队伍,很快又庞大了起来。
过不多时,车子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裹着泥浆的吉普停在大街一头。
楚天阳跳下车,快步来到诊所,一进门严小荣就迎上去把一天下来的大致情况,汇报了一下。
听说齐牧已经忙活了一整天,楚天阳本想让他稍微休息会儿,但见门口又有不少人陆陆续续排进队伍,便皱了皱眉没说出口。
然而,齐牧却站起身,给卢四和傅大夫交待了几句,冲楚天阳点头一笑,用眼神示意对方跟自己去诊所后院。
事实上,齐牧等了一整天的人,就是这位青年军官。
集镇上的砖石房都自带一个小院子,傅青河把前边做为门脸房开诊所,后边自己住。老傅无儿无女也没老伴,一个人生活,所以后院也没别人。
楚天阳心领神会,二人来到后院。
没等齐牧开口,楚天阳率先开门见山道:“这怪病,到底怎么回事?”
齐牧愣了一下,情绪差点就没连贯起来。
他本来还想好了一套说词,等着对方问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好的这么快,结果人家提都没提。甚至连白药的出处,都完全不过问。
“从昨天到现在,一共接诊了五百六十二人。按照目前统计的情况来看,最早一批发病的是在五天前开始出现恶心、头晕,想要呕吐以及轻度腹泻的症症。”
“这批病人的具体数目,我这边收集不到详细的数据。唯一能确定的是,最早发病的病患家属昨天来求药的,有十三人。吃了药以后,今天都好了。”
说到这里,楚天阳打断道:“你怎么知道都好了?你去做过回访?”
齐牧摇摇头:“长官,您不了解集镇人吗?”
一句话,楚天阳瞬间就明白了。
没错,要是吃了药没好,那些病患家属今天肯定会跑到诊所闹事。没出现这种情况,那就说明药起作用了。
“最早发病的病人,都有几个统一症状——高烧、上吐下泄、出现程度不一的脱水现象,鼻腔出血、口腔内有腐臭味。”
“第二批病人是四天前出现恶心、头晕等初始症状,今天也开始表现出鼻腔出血、口腔腐臭的症状。”
“第三病人的数量最多,三天前开始发病。低烧、恶心,今天开始呕吐,厉害的上吐下泄,轻度脱水。”
随着齐牧的述说,楚天阳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目光也越来越疑惑。
“你好像,懂的很多,不像一个流民,反而像壁垒里的人。”
齐牧想了想,问道:“长官,壁垒里有我这么脏的人吗?”
楚天阳怔了一下,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牧一脸真诚地笑道:“我们这种在荒野上混的流民,除了壁垒里的大人物什么人都遇到过。在上个集镇,我跟那里的大夫学过一些。”
楚天阳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关于这少年刚来集镇的时候为什么不会说话,还被集镇人说是傻子,他心里也有些好奇。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对方没有祸害他人,也没有威胁到自己的行为,那自己也没必要刨根究底。
“长官,您是真心想帮这些集镇人,想要彻底根治这个怪病吗?”
楚天阳不明白这个流民少年为何问出这个问题,不过还是点头回应:“当然。”
齐牧趁热打铁问道:“那么,长官知不知道集镇供水点的水源,出自哪里?”
楚天阳眉头一皱,却听这流民少年继续说道:“所有病患的症状显示,这不是什么怪病,而是某种疫症。”
“疫?!”
楚天阳心底蓦地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