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
快要尖锐到破音地嘶吼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海风拂面,顾怜微微侧过头,从容地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快要四年的时间了。
他的内心从未像此刻一样平静过。
不是他害的沐疚。
他努力生活照顾顾阳。
对待父母的期望,他没有做错一步。
他也...用尽全部真心去爱过一个人了。
只是,可惜的是,也许天总是不会遂人愿,他没那个福气像父母一般...
过去种种他无愧于心,这些年,想来,竟只是亏欠了自己。
刺耳地轰鸣声和男人急促地脚步声传来,“顾怜!你要是敢跳,我一定杀....!”
砰。
几乎没有一秒犹豫的。
顾怜转身决然地跳了下去。
从始至终,顾怜也没有回过一次头寻着池野的声音看去。
也一句话也没有留给池野。
如果有下辈子,他只求不要再遇见池野。
他既恨池野恨到想让这个人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他又爱到,和自己妥协。
既然下不去手杀了池野。
那他就杀了自己。
男人撕心裂肺地低吼,一阵阵惊呼中,波涛汹涌地海面恢复了平静,带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男人。
*
直升机在两个小时后降落。
池野是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只是双脚好像失去了力气一般,没走一步,已经跪在地上。
胸腔一阵剧痛。
他捂着胸口。
一口一口的鲜血从口腔吐出,染红了胸前的白色衬衫。
“顾怜....?”
“别玩了,老公不让你认错了,你....让老公看看好不好?”
他依旧不可置信的看着翻涌的海面,看着远处的岛屿,看着船上的每一处。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顾阳他不要了吗?
许叔和阮清清的安危他不在乎了吗?
不会的....
池野不停摇着头,踉跄地站起了身,还未站稳,却又是脚下发软,跪了下去。
血红地眼眶盛满了摇摇欲坠的液体。
漫天大雪快要遮住人的视线,池野胡乱地伸出手不停驱散着落在眼前的雪花,跪在地上一步一蹭的近乎爬地蹭到了栏杆旁。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从海水里找到顾怜的影子,可海水那么深,是一望无际的蓝色,他....到底又要去哪里找到属于他的那一抹白?
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下,池野茫然地擦了擦眼角,看到那滴眼泪时,他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痴痴地望着海面,呜咽地像个婴儿,“顾怜....你怎么能...你么能连我也不要了呢?”
“你....就恨我到一句话都不肯留给我吗...?”
“顾怜...!”
划破天际的悲鸣。
池野脸上的表情一点点似在散掉,抱着顾怜跳下去时曾拂过的栏杆,痴迷贪恋地蹭着脸颊。
“池总...我们的人已经下海寻找小夫人了....没有找到....您节哀...”
“节哀...?”
这两个字似击碎了池野最后逞强的冷漠。
“我,节什么哀?是我害死他的...如果当初不是我...一定要和天对着干,不信我会克死爱我之人的命运,非要破命,一定要让顾怜走过我走过的路,顾怜...又怎会? ”
言落,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说过会一辈子不离开我,我也应他,无论生死,生生世世,他都是我的人....我...已经爱上他了啊...!”
“他....怎么能丢下我?怎么能...?”
在所有人惊慌失措地眼神里。
池野跳了下去。
*
两个月后,除夕。
今年的冬季似乎很漫长,刺人心骨的冷。
这城市的天像是漏了一个窟窿。
大雪下个不停,整个城市看起来也是那样惨淡无光。
媒体大势报道着一条娱乐新闻。
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佬,买下了一座空城,只为一人,大建佛堂,取名怜堂。
佛梯高度快要达到天际。
佛梯的尽头是一个佛龛,佛龛上摆着牌位,和一个惟妙惟肖镀着金身的小像。
牌位上写着,“爱妻,顾怜。”
男人身穿一套白色西装,外披着白色风衣,骨节分明地手指上悬挂着一串赤红地龙血珠,男人虔诚地跪在灵位前,落雪沾染在了他的肩头,男人也舍不得拂去。
男人抬眸,是不带一丝杂质地温柔缱绻,他伸手怜惜地拂去顾怜小像上的落雪,“怜怜,今天是除夕,我们已经二十四岁了,你在等我两年好吗?”
“两年后,我去找你,就一定找得到你,到时,不要在我面前死掉了好不好?我...一定给你机会杀了我,把命偿还给你...”
好似顾怜真的还活着一样。
男人不急着走,小心翼翼拿过佛龛里惟妙惟肖的小像,轻轻搂在怀里,似怕风雪惊扰到了小像,男人用风衣遮在了小像头顶,一同靠在佛龛旁浅睡着,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笑的悲伤又满足。
“怜怜,两年,七百三十天,你要夜夜来我梦里,骂我打我也好,不理我也好,也不要丢我一个人...让我看看你,看看你就好....”
*
四个小时后,诵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声音,响彻云霄。
七百三十位坐堂大师所求之事。
惟愿池姓施主池野死后可与爱妻顾怜相见,无论地府,无论,地狱。
所有磨难,池姓施主甘愿十倍受罚。
只求与爱妻顾怜再相见,亦相守。
*
刚跪拜完最后一层佛梯。
池野站起身。
早就等在佛梯下的老太太就怒不可遏地将拐杖砸在了池野身上。
难以置信地指着池野,像是他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你....你这个畜牲!十几年前你用卑鄙的手段拿走了池家所有股权,翻身成为掌控池氏集团的最大股东的持有人,那时,在你身上的诅咒已经应验了,你已经克死了我的儿子和那个荡妇!大师告诫你,要想活命,要想让池家和你有骨血至亲的人还活命!就要大建佛堂!”
“我劝你,我求你!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连那个破庙都不愿意花钱修!也不允许我去修!你现在竟然花了七百个亿,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你...!”
老太太气到猛烈地咳嗽着,也依然不解恨地骂着池野。
“你建佛堂也就算了!你不把我的小像放进佛堂供奉,你连你自己都不管不顾了吗?!你要是活不过二十六岁,你想把我也害死吗...?!”
池野没看老太太一眼,始终摩挲着刚刚摸过小像的掌心,一步一步往外端正地走着。
直到车开出很远。
老太太还在骂。
池野才淡淡道,“你和我这样的人怎配得上香火?”
“何况,我急着死,而你。”
池野看向老太太,眼神冷到刺骨,“死与生,又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