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的瞳孔一点点失真，腾地从床上坐了起身捂着嘴跑向了卫生间。
顾阳发懵的看着透明玻璃里死命呕吐着的顾怜，吐到后面，顾怜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顾阳突然有些怕了，只好坐起身接了杯水不情不愿地给顾怜送了过去，再这么下去，吐血了，池野会放过他?
“哥，喝点水吧?你说你这什么身体啊，好端端地你吐个什么劲啊?你看这都一股什么味儿了?哥不是我说你，你...”
“你给我滚开!”
玻璃杯被顾怜一巴掌拍掉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顾阳愣了好一会儿。
从小到大，顾怜都没有对他发过脾气，更别说这样凶他。
一时间他真是有点生气了，“哥，你这是干什么?你可答应过爸妈，会好好照顾我一辈子的，你想让他们死不瞑目是不是?哥...!”
“我让你滚!”
顾怜猛地起身，一拳打在了顾阳脸上，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这一拳直接把顾阳打倒在了地上，顾怜眼神涣散着，像是失去了焦距，就是那样一双眼睛却还直直地盯着地上的顾阳看。
顾阳被吓住了。
隔了好一会儿，顾怜癫癫地笑了，笑到眼泪模糊了双眼，嘴里喃喃喊着，“爸...妈...”
他突然好想他的爸妈。
为什么人可以活得这么辛苦呢?
他不过只是一个一直在努力想要好好生活的人啊!
而躺在地上的这个男人，是和他有着骨血至亲的人啊!
没遇到池野前，顾阳就是他除了学业以外的全部，他那么努力，比常人付出十倍辛苦的去努力，为的就是想要在以后可以有份好工作给他的弟弟更好一点的生活啊!
那三年....在地狱一样的生活里，他几次想要逃跑，想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一次次放弃自己的尊严，碾碎自己会自由的希望，都是为了能让顾阳在医院里好过一点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
顾怜笑着，他已经分不清楚，这个世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为什么，他用尽全部真心去对待的人，负他，欺辱他，践踏他，而他的亲人竟然是帮凶?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几年，他原来只是个跳梁小丑。
用血肉，用真心，在恶魔设下的陷阱里翩翩起舞。
他真的想知道。
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恶魔有没有因为他而真的动过一丝丝真情?
他想知道。
顾阳在看着他一次次受着折磨，被困在那方寸之地的时候，有没有一丝念及亲情的怜悯?
可，他在感情里虽愚笨，却不傻。
又怎么会还想不通，如果这两人对他有一点点真心的话，又怎么会舍得这样伤害他呢?
眼角的那滴泪顾怜始终倔强地不让它流出。
发出的声音都带着快让人听不清楚的颤抖，“顾阳...你走吧，以后到了阴曹地府，我会亲自跟爸妈赔罪，是我....没有办法再替他们照顾你了...”
*
破败不堪的佛堂。
池野站在佛像前，脸色阴沉地看着监控画面，手中的佛珠猛然断裂。
一颗颗上好的龙血珠滚落在地，发出沉闷地声响。
有一好会儿的时间，池野也没有动，一旁方丈说的话，他像听不到了一样，眉目间有隐隐地担忧之情。
似有若无地叹息，温柔缱绻，池野双膝慢慢弯了下去，跪在了佛像前。
“十几年了，你终于肯跪了?”
*
顾阳气冲冲地走了。
走的时候不忘记把门锁严实。
顾怜依旧坐在角落里，痴痴傻傻地笑着。
哀莫大于心死。
笑着笑着，顾怜的眼泪决堤般地往下掉。
他四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满眼无望。
看着一片白茫茫地墙壁，顾怜突然又哭又笑的伸手摸向了眉毛。
三年多的时间。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池野的监视之下。
忽然像想起来了什么般，顾怜死死抓着头发，想要缓解心里的痛苦。
这些日子他都处于悲伤之中。
也许人在足够的痛苦之下，才会清醒。
顾怜开始回想，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池野有那种心思的。
可是，刚动了这个念头。
心脏那处就疼得快要不能呼吸。
过往种种在脑海里重复。
那个骗他的女人...
那三个试图强暴他的男人...
一次次装成救世主拯救他于厄运之中...
千般温柔万般好...
竟然，都是设计好的?
竟然....都是假的?
顾怜笑，笑到嘴角慢慢渗出血迹。
他看着地上的碎玻璃，毫不犹豫地捡起，仅仅一瞬间，就划开了自己的眉间，鲜血顺着眉骨往下流。
那个小小的监视器被顾怜撕开了血肉，挖了出来。
鲜血模糊了视线，他低头看着掌心那个小小的监控器，身体却没觉得有一点疼，只是心脏那块像是被人撕开了，滴血的仿佛不是眉间，是他的心。
同一时间，大门在砰的一声后被踹开。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
双目欲裂地盯着满脸是血的顾怜。
在赶回来的路上，他看着监控，等意识到顾怜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心底涌起了一阵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恐慌。
“你，你....!”
池野咬着牙，大步走向顾怜，一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抵在了墙角，“你...怎么敢的?!”
“我允许过你伤害自己了吗?!”
从牙缝里传来的沙哑，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可....
心为什么就是会这样疼?
比起上一次还要疼呢?
顾怜依旧痴痴地笑着，满是血污地脸就那么凄哀哀地看着池野，“池野，我的一切你都拿走了....你杀了我吧?我好累...”
“你说什么？!”
大手用尽蛮力抵在了顾怜的脖颈，在他的记忆里，顾怜永远是明媚向上的，像一束光那样明亮的，那样的人，怎么能说这种话?怎么能将生死说的这样简单?!
“我说，你杀了我。”
顾怜一只眼球已经满是血迹，涣散地看着池野的眼睛，“如果不是为了想要我的命?你又何苦花这么多年的时间布局，把我推下地狱呢?池野，你真的做到了，你真的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