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墓室里,放着几座竖着的棺木,黑暗里有轻微的响声,交织着震彻的心跳,将感官提升到极致。
心神乍一松懈,陆祭生有些脱力的靠坐墓门,仰头将手电筒的光往上照。
墓顶刻着规律的文字,倒过来的就像花纹,很容易被一般的盗墓贼无视掉。
然而根据老头所教,这些玩意叫做鬼文,是通阴特有的文字。
他想起方才下来时,一晃而过的琉璃瓦,在古代,这东西绝对是王公贵族才能用的奇珍。
手电筒的光线缓慢挪动,陆祭生也看懂了大略的意思,这上面应该是墓主人的雄心壮志。
死后亦想统领百万大军,征战四方。
鬼文这东西诱鬼,难怪这整个墓都成了鬼窝,包括进来时看的游魂都有了解释。
而那缺耳的鬼影,身上所穿的盔甲贵重,说不得就是墓主人的子孙后代。
几番联想下,陆祭生判断这墓是一个坑子孙后代的祖宗,干出来的一件事。
为了死后的雄心壮志,反而令吸引过来的野鬼占据墓地,使得子孙后代不但凄惨,还挨欺负。
手电的光线继续下移,消耗的体力回转,他扶墙站起身,仰着头想要看的更清楚。
如同自然生长的纹路,晃眼的欧阳家族字眼闪过,陆祭生皱了皱眉把手电倒回去。
确实是“欧阳家族”的事迹。
他妈的这垃圾家族还没绝种呢?
陆祭生握着手电筒,把光线在几个棺材上晃了晃,忍着拿上把这些损玩意挫骨扬灰的冲动。
心里默念了几句,鬼多势众。
等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把欧阳家族墓群的消息散播出去,有的是人想把他们曝尸荒野。
狗都不吃。
不急。
要说两者之间的恩怨,得向前推将近一百年,那时候陆祭生的师父遇到那一代欧阳家传人。
嘴贱受了阴损伤,从此两家就成了师门世仇。
欧阳家的名声,在普通人的眼里还算不错,包括改朝换代,首领也乐意请他们出山,出点损主意。
但在道上的名声,说臭不可闻都是夸奖,那真是所到之处人鬼皆避行,迎风熏个三千里。
没事寻摸谁家的传承,或者东惦记人家的闺女,西想拐别人家的小子做鬼奴。
从古至今传承下来,要不是看欧阳家得到诅咒,生怕沾上他们家一点衰气,变的不幸。
这家早就被灭了三百遍了。
陆祭生在墓室走动,拿着手电筒一幅幅琢磨壁画,也不忘思索通阴人这一行,对欧阳家族独有的一点发现。
众所周知,走阴是要进入鬼的记忆里,有的鬼可能暂留,有的鬼可能在死的第一时间,就下地府了。
这时候,通阴人得将神魂顺着走阴道,下地府一探。
这种单子不但麻烦,还极其凶险。
北国到底是人情社会,包括下九流的传承,还有地府的判官阴差神君,都习惯了人情社会。
有师门传承到底占优,通阴人的师门不知道第几代,曾和阴差有过一点香火情。
经过无数代的保持,那阴差对通阴人这一行,也算是另眼相待。
老头子说这话时,握着小酒壶对着吹,一张老脸通红,那双布满老纹的眼睛,还透着迷蒙。
陆祭生合理怀疑,这一段不知比事实夸大多少倍。
人家阴差根本就是找你们唠点八卦吧?
千万年来,哪有像通阴人一样把地府当家,通阴就为了聊八卦这种奇葩?
也就师门这群奇葩祖宗。
好吧,这也不重要,紧接着他就在老头子的口中,得到一件关于欧阳家的秘闻。
据说从一万年前开始,但凡转生到欧阳家,就没有能回到地府的灵魂。
很久以前,转生这一族,就成了比投畜牲道,更重的惩罚。
而现在,陆祭生好像找到接近真相的地方,无处不在游荡哀嚎的欧阳家灵魂。
或许来时的判断,是对的。
这个地下墓宫,真的犹如一个十八层地狱般,困住了无数灵魂。
手电筒的光线,因为陆祭生的失神落在一处地方,一片寂静的墓室里,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浩大鬼魅的模糊语言,强制性的在脑海响起。
剧痛将思绪拉回,他脸色转瞬便极其苍白,额头渗出汗珠,栗色的发丝透着潮。
疼,意识像是要被撑爆一般。
陆祭生再次跪坐地面,寒气透过布料钻入骨髓,阴气无时无刻不在涌动。
他杏眸透着狠戾,脖子上的青筋疼的爆起,攥紧拳头冷喝。
“别吵了!!”
鬼语停顿一瞬,就交织着嘎吱的啃噬声,再次袭来。
陆祭生握着手电筒,额头不断的渗出冷汗,疼的咬着牙,跌跌撞撞的走向最近的棺材,发泄的重重踹一脚棺木,厉喝。
“我他妈叫你别吵了!”
疼痛激起凶意,暂时压下胸膛里的恐惧,以至于,纵使他抬头猛的对上左上角。
那倒攀在房梁上,扭曲身子望下来的青白人脸,也暴躁的将棺木踹的移动一寸,仰头朝着那玩意骂了一句。
“看看看,看你爹呢?”
四目相对,对面那个漆黑仿佛窟窿的眼睛,在陆祭生的眼里好像歪了歪,扶着棺材,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入感官。
清醒了意识,阴风吹过汗湿的脊背,他猛然意识到,现在的境况是多么危险。
就在这时,那左上角的青白人面笑了笑,诡异的瘆人。
嘎吱嘎吱的动静,从整个墓室的棺材里轻微传出,就像老鼠在啃噬着什么东西。
可真的是老鼠吗?
陆祭生僵着身子,感受到扶着的棺材板轻微震动,恐惧一瞬间放大所有感官,心脏跳动在耳边。
一声一声,交织着阴风带来无尽的恐惧。
眼尾余光瞥向左上角,手电筒的光线下,那里已然空无一物,而这反而加深了恐惧。
因为,那个东西,只会在这间墓室里。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阵流动的阴风。
可封闭的密室里,怎么会有风呢?
回头,还是不回头。
或许一转身,就会正对上一张青白的鬼脸,没有眼睛,只剩下漆黑的眼眶。
整间墓室里,安静的唯有陆祭生的粗重呼吸,生死危机,他以极快的速度抡起手电筒,向后一打。
砰的一声沉闷,打在实体上的动静,陆祭生来不及调整情绪,反脚就是一踹。
那青白鬼面的东西,以极矮的姿势四脚着地,扭曲着身体,笑的极其诡异。
粘腻阴冷的声音,还夹杂着骨骼清脆的断裂声,空灵的给人一种头皮发炸的隔应。
“嘿嘿,你在害怕,你会留下来陪着我们的。”
那狡诈的语调,让陆祭生一瞬间寒毛直竖,晃荡撞在棺材板上遍体生寒。
这玩意,竟然他妈有意识。
他拿下背包在身前,就见到那青白人面的蛇,一张脸扭曲到绝非人能做出来的程度,语调慢悠悠的嘶吼。“疼啊,疼啊!”
一步一步的游动,每进一步都会有一部分骨头断裂。
原来这个东西,无时无刻都在断裂浑身骨骼。
四面八方的棺材里,啃噬的动静愈发急促,棺材板钉的地方愈发难以支撑。
不能再等了,趁着现在那东西没法行动离开。
这他妈的鬼地方,大凶!
根本就是私自构建出来的十八层地狱。
陆祭生想到这,攥紧背包四处巡视着机关,方才的手电筒,被落在那个青白人面蛇的不远处。
一声声棺材板的震动,都像是对心脏的凌迟。
他蹲下颤抖着手,勉强捡起手电筒,就听到耳畔,那狡诈缓慢的语调传来一声叹息。
“你会留下来,她恨着所有的生人,嘿嘿嘿…”
无意间的一眼,那漆黑腐烂的眼眶,正对着陆祭生的视线。
他迅速的在周边摸机关,胡乱也不知道启动了什么,钻进另一个墓室的时候,还能听到那边语调粘腻的痛呼。
“疼啊,疼啊,疼啊……”
缓了缓震彻的心神,还有一身白毛汗,流失的体力,让陆祭生跪坐在冰冷的地面,疑惑的无意识问道。
“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