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的温度在哪儿,就在厨房,回到家,要么有饭,要么要煮饭,都是奔着厨房,明知道任何时候回家都是冰锅冷灶,没人煮饭,也没人要吃饭,那家还算什么家呢?
许曼的家,厨房纯属摆设,她不煮饭,也不在家吃饭,她的家里没有饭菜香。
厨房之于她来说,就是放冰箱的地方,而冰箱就是储存水,啤酒和水果的地方。
许曼今天特别想煮饭,就是想安静的煮一顿饭,她去买菜了,根据自己要煮的菜准备相应的食材。
现在超市很贴心,有机蔬菜按照一份的量,择好包好,拿回家,洗干净就可以下锅,不要太方便。
她家的厨房很大,厨房用具也很齐全,调味料估计都过期了,还得重新买,还好买的不多。
许曼很少煮饭,会煮的几道菜也是跟仙女学的,西红柿炒蛋,啤酒鸡翅,五花肉炒芥兰,榄菜四季豆,她喜欢吃,因为没有指靠,就用心的跟仙女学过。
许曼做事十分细致,她心无旁骛的切主菜,配配菜,西红柿炒蛋要配上细细的葱花,啤酒鸡翅要配上菱形姜片,五花肉炒芥兰,要配上方形的青红甜椒,榄菜四季豆要配上肥瘦相间的肉沫和蒜米。
再来一道竹笙黄瓜汤,清淡爽口,看起来十分清亮。
许曼备好菜,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起锅烧油,一番煎炒烹制,菜上桌的时候,许曼看了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她一边细致的擦拭着橱柜的台面和燃气灶,一面在等待葛海平。
等她收拾完毕是七点三分,许曼洗了手坐下来,她拿出手机,没有犹豫拨了葛海平的电话,那边久久响着,无人接听。
许曼固执的再打,还是没人接,她把手机握在手里,一下下的磕着意大利进口的,独一无二的桌面,许曼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
她劝自己,再等一等吧,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八点的时候,许曼又打了一次他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许曼没有再犹豫,她站起来,把桌子上的盘子带菜一个个都扔进了垃圾桶,她把垃圾提出去,放在电梯口,回身进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那个张扬的曼姐又回来了,一样的曼姐,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米色贴身针织喇叭裤,同色针织裹胸,那被雪藏的小蛮腰欢快的暴露在空气里,黑色的长直发,从左耳边到额头中间编出好几条小辫子,束到脑后,扎成一条歪马尾,耳边是复古的流苏发坠,暗夜烟熏妆,看起来洒脱不羁。
许曼在舞池里尽情挥洒她的汗水,疯狂摇晃她的头,她想要把让人痛苦,又欲罢不能的该死的爱情从脑袋里摇出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戒掉某种依赖的成瘾性一样,真的好难,好痛苦,两个人只是这样,他只是不联系,不回家,让她患得患失,她就这样,那要是他走了呢,分手了呢?
真的不能这样下去,这不是许曼,许曼是洒脱的,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他又不是劈腿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把自己搞成了怨妇,真是搞笑。
他最终还是会回来的,回来了问问他不回家,不联系是什么意思,讲明白就好了啊,这是为自己疯狂玩耍找借口呢吧?什么都没有啊,不都还是好好的吗?
许曼坐在吧台,汗水顺着她的脖子流下来,蜿蜒而下,她胸脯起伏,看起来格外魅惑。
这个场子里,从许曼坐在吧台的那一刻,已经不是一个男人蠢蠢欲动了。
加冰的威士忌,许曼一仰脖子喝了进去,那性感的天鹅颈,高耸的饱满,露半截紧实的小蛮腰,简直是要了人命。
一个男人终是按捺不住,他端着一杯酒过来,坐在许曼身侧说:“美女,一个人啊?”
许曼没有看他,这种状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事实上以前经常都是这样,只不过她现在不常来,物是人非,服务员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
男人又说:“我请你喝酒吧?我看你一个人也没人陪,我也一个人,不如我们一起吧?”
许曼把脖子里黏腻的头发拉出去,她说:“滚!”
男人脸上挂不住,还是猥琐的笑着说:“还挺辣,真够劲儿,都坐在这儿了,就别端着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说不如做,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
许曼瞬间变了脸,她扭脸看着他,这种男人,她都懒得跟他废话,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觉得这种阴暗角落里找食儿的男人恶心透了。
许曼说:“我说滚。”
男人也变脸了,他说:“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
许曼看着他,邪魅的一笑:“我好怕哦!怎么,生气了?玩儿的起吗?”她伸出食指点在男人胸脯上。
许曼是故意的,因为她看见吧台转角处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看着他,像个化石一样站着,一动不动又蓄势待发!
男人看许曼上道儿,一把握住许曼的手,把手里的酒递给她,激动的说:“喝了这杯酒,我们换个地方,哥哥带你玩儿好玩儿的!”
许曼没有犹豫,她接过酒杯,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酒吧里灯光昏暗,舞池里迅速变换的灯光,晃得人头晕,面前的男人也在晃。
大厅中间的T台上,女孩们开始展示自己,就像是展示一件商品,展开来,把看起来美好的,最好看的一部分摊在男人的面前,看吧,多美啊,带走我吧!
许曼看着眼前的女孩们在晃,然后倒下,她趴倒前,指了指那个黑暗里的男人,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曼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嘴巴干的要命,她闭着眼睛摸手机,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到。
房间里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她皱了皱眉,睁开眼,房间里很暗,有细微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她折起身子,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一定是陈姨放的,许曼放回杯子的时候,顺手把床头柜上的相框扣了下去,她不想让妈妈看见这样的自己。
这个房间一直都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就连小时候玩过的玩偶也摆在原来的地方。
许曼把自己剥光,站在淋浴头下,她苦恼的想,又得面对龚自强的唠叨了,她不想听,不想跟他起争执,这那么多年,她试图理解妈妈,原谅龚自强。
但是,那是她自己的事,她想和自己和解,不代表她想和自己的爹和解,这是两码事。
昨晚,她看见了龚自强的人,才敢喝下那杯酒,这是她踏入社会开始就有的保障,她自己可以单飞,一旦她踏入龚自强的社会圈子,就有人跟着她,她反抗过,逃避过,后来就习惯了。
所以,不管她还是龚景画,无论怎么折腾,都活在龚自强的手心里,所以,自由对龚自强的孩子来说是相对的,奢侈的可怜。
龚自强了解她们,她们也了解龚自强,就像她和龚景画都知道,闯了祸龚自强会帮忙擦屁股一样。
龚自强要的是,他的孩子不能离开他,只要不把天捅个窟窿,随便折腾,年纪大了,体验过社会的险恶,自然会回来他身边。
所以许曼想要变卖不动产离开去北京,她就要她带着葛海平回家,他威胁许曼,许曼也威胁他,两个人相爱相杀,互相制衡。
许曼洗完澡,擦干头发,换上家居服,无论她下面穿裤子还是裙子,上面永远都是要么裹胸,要么短吊带,那腰就像是脸一样,从来都是露的。
她拉开窗帘,院子里的花圃刚浇过水,地面上也是水淋淋的,五月的月季已经开的很惊艳了。
许曼站了一会儿,开门走出去,家里静悄悄的。
陈阿姨从厨房出来问:“曼曼要吃点东西吗?”
许曼摆摆手说:“不要,给我一杯咖啡,陈姨,我的手机你见了吗?”
陈阿姨说:“放在你卧室小圆几上了。”
许曼扭身回去拿手机,手机上陈莉发信息说:“明天下午到,后天再见吧。”
葛海平的信息在凌晨,他说:“跟几个朋友打牌,今晚回不去了,明天早上回去,乖啊,我爱你!”
许曼看着这信息,她都不确定这是不是葛海平发的,我爱你三个字重千金,比起我喜欢你,她不喜欢我爱你!
常晓函在群里发信息说:“新品出炉,抹茶千层,抹茶毛巾卷,抹茶脏脏包,抹茶曲奇,抹茶坚果球,姐妹们抽空来品鉴提意见啊!”发了一串手舞足蹈的小人儿的表情包。
这信息是昨晚十点多发的,算起来那个时候,许曼已经在摇晃,着看暮色的女孩走秀了。
陈莉说:“我回去了一定去品尝,给大家带了礼物。”
苏蓓蓓说:“我喜欢礼物,晓函,你这抹茶系列都可以出专属劈腿套餐了,绿油油一片,看着渗人,我要给徐钟订一套。”
苏蓓蓓艾特许曼:“妖精出来,快出来,劈腿套餐你要不要来一份,姐姐请你!”
过了十分钟,苏蓓蓓又喊:“人呢?出来聊一会儿,没有灵感,好空虚。”
十一点的时候,苏蓓蓓在群里说:“我老公回来了,晚安!”
许曼搅着手里的咖啡问陈姨:“老龚呢?”
陈阿姨说:“先生上班去了?”
“韩真真呢?”
“太太上课去了!”
许曼放下咖啡勺问:“上课?上什么课?”
陈阿姨说:“太太在一个学校里教跳舞,一星期有三节课,今天刚好有课。”
许曼喝着咖啡想:“这个韩真真可是比她想的有意思,也比她自律多了,有机会要跟她聊一聊。”
许曼又问:“昨晚是小吕送我回来的?他知道吗?”
陈姨说:“先生知道的,小吕在路上打电话了,而且昨晚白医生过来看过你。”
许曼知道自己中招了,酒吧的那点东西,也就是睡一觉而已,她又问:“老龚说什么没有?”
陈姨欲言又止,许曼笑着说:“没事儿,你说吧,我都能想到。”
陈姨说:“先生对小吕发了很大的脾气,说你没出息。”
许曼笑着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小吕那榆木疙瘩,干嘛要把我送回来?”
许曼喝完咖啡,换了衣服就要走,陈姨说:“先生说让你等他中午一起吃饭。”
许曼一边换鞋一边说:“我怕消化不良,我先走了,你跟他说,就说我说的,以后,我不会再去酒吧了,别让小吕跟着我了。”
许曼站在院子里,小吕从车上下来,把钥匙递给她,不说话,也没走,许曼说:“你明知道把我带回来他会生气,你还把我送这儿,我不是跟你说过,这样子你把我送回家吗?”
小吕说:“这儿也是你的家,这边有人照顾你。”
许曼说:“谢谢你小吕,我跟他说过了,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许曼开车回家了,屋子里四下明亮,葛海平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现在是上午十一点。
他连窗帘都没有拉。
许曼关上门,开车出去吃饭,她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想“这些匆忙的人,回到家,面对自己的妻子伴侣,也是无话可说吗?那婚姻到底给了彼此什么呢?”
她没有见过几十年的婚姻,龚自强给她的榜样就是,伴侣永远都有新的,不合适换掉就可以了。
如今她和葛海平又算什么呢?两个人没有矛盾,没有争吵,没有分歧,就这样淡了,远了,无话可说了。
在一起不舒服,分开不甘心,很显然,葛海平给她的感觉,他也是有同感的,那丝不甘把他们两个捆绑在一起,显得多么无趣。
许曼不甘是她真的付出真心了,在她有生之年,三十多年里,她唯一一个想要结婚,生孩子,共度一生的人,她为他改变自己,到头来,只半年,就耗尽了最初的感觉。
许曼悲哀的发现,她还喜欢着葛海平,爱,死了!
许曼本来想吃过饭去公司的,她刚准备结账,葛海平打电话过来,他说:“曼曼,你在哪呢?”
许曼说:“我在外面吃饭。”
葛海平说:“你回来吧,我有话跟你说,我在家等你。”
他不等许曼表态就挂断了电话,许曼想了想,还是给他打包了一份午饭回去。
葛海平在卧室喊:“honey,你回来了?”
许曼心中有气,她推来门,看着半靠在床上的葛海平问:“你昨天干什么去了,一天一夜就一个信息?”
葛海平说:“honey,你不要那么老套,我们都是成年人,彼此有生活空间,你这样,我很有压力的。”
他招了招手说:“过来,别这样。”
许曼看着他,她不抗拒,她本能的走了过去。
还是本能战胜了理智啊,当许曼倒在葛海平身下的时候,有丝丝缕缕的喜悦占据了她的身心。
一种带着邪气的,魅惑的快感湮没了许曼,她闭上眼睛想,尽情的狂欢吧,记住这一刻,这是自己的选择,只要他还在,不要期望整个,有一部分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