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宁帝说完之后摇了摇头:“罢了,今年诸位爱卿都辛苦了!今日之后便安心陪同家人置办过年所需物事吧。朕在此祝各位爱卿过年开开心心,来年诸事顺利!”
“臣等谢陛下!”
启宁帝带着一众重臣到了御书房坐定之后说:“本该让诸位爱卿早些回家才是,但有一事还需议一议。驸马上奏,魏红衣现下在西关驸马府中,且魏红衣告诉驸马一事,天水郡六大庄囤粮囤铁囤盐,与影卫和监察司上奏基本一致,而江显臣密奏当中尤其提及六大庄兴许另有所图,这足以说明拿办许自林,缉拿六大庄一众主事人是对的!从魏红衣在天水郡所筹办的车队、酒楼、胭脂粉铺等零星消息拼凑来看,六大庄囤积之物资数量大到惊人!不论六大庄到底是否居心叵测,都必须将之分解摧毁。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曲朋沉重说:“陛下不必忧虑,单以六大庄大量囤积军备物资来说,便可拿办他们,纵是民间有所误传,过些时日之后自然能够逐渐挽回。此事断然不会影响到皇朝在百姓口中声誉。”
启宁帝笑着摆手说:“曲公不必如此,朕虽爱惜名声,但是六大庄诸般作为朕却不可能听之任之。今日还有一事,魏红衣在驸马府中,诸位爱卿认为如何安置才妥善?”
薛清泉说:“陛下,驸马府有重兵守卫,于魏红衣而言正好。”
“那便下旨还魏红衣自由吧。”
曲朋笑说:“陛下,此事交由老臣来办即可。极少人知道魏红衣前边这些年来作为红衣教傀儡的真相,倒也不会生出什么波澜。”
启宁帝点了点头,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这茶真是不错!诸位爱卿一的辛劳,朕还有一些,就分与诸位爱卿一道尝尝。”
曲朋一众重臣提着茶砖往着宫外而去,有说有笑,佟方正说:“这茶可不容易喝到,若非陛下龙颜大悦,陛下可舍不得把公主炒的茶分给我们。”
霍玉柱笑而不语,跟在曲朋及薛清泉两人身边向着宫外走去。
天水郡郡衙,江显臣、贺通、许自林端坐正厅一边喝茶,一边闲叙。
“显臣,这几年未曾出京都,身子骨都娇贵了不少!一路赶来,这罪可是受得够够的。”
江显臣笑说:“大将军亲率一万大军赶赴西关边地,边地纵起战事,本官等也可高枕无忧呀!”
“那是,西关本就有战无不胜的驸马坐镇,如今贺大将军提兵亲至,末将等只能是提前恭贺大将军凯旋!”
贺通抬手点了点许自林:“自林这是想到边关去遛一圈?”
“末将倒也想,只是卫军营中纷事繁杂,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自林过谦了!都是为皇朝守土卫民,哪分彼此。”
三人举杯共饮,贺通说:“显臣,倒是年关将至,还给你添这么重的担子,可不能私底下骂人呐!”
“大将军,这可就是在骂江某人了,江某人若是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这天水郡郡守的位子怎么还能坐得?”
江显臣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贺通三人在府衙扯着闲话,小酒胡同的一处老宅子后院里,易明山面色很是凝重,手中握着空空的茶杯不断摩挲着,良久后缓缓出声:“不论贺通带领的大军到西关边地驻守一事是真是假,在他离开之前,不要再跟六大庄中所有人往来,小心驶得万年船。”
坐在易明山对面的易海峰轻叹:“祖父,那这些时日,我们便不再出去了,孙儿一会出去办些年货回来。”
易明山摇头:“峰儿,你不要去,让易鼎前去。你不再适宜在街道露面。”
易明山将茶杯轻放到桌上,易海峰双手捧着茶壶给易明山斟上茶,易明山看向易海峰:“峰儿,六大庄的仓库探查到了多少?”
易海峰有些无奈说:“祖父,六大庄的人对我们依旧很是提防,至今探查到的仓库,根据堆积货物,可能只是十之二三,大大小小的车队往来反复,郡城当中的仓库到底现今存储了多少货物,孙儿无法得出具体一些的数目。”
易明山点了点头叹说:“沉住气!一步一步来,纵是此间事情败露,一定要记住,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人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看着瘦削而布满疲倦的脸,尤其满头华发的祖父,易海峰心头一阵黯然。
“想我易家三百余口人,一招之失,若非你我祖孙得以脱逃,我易家可就绝户了!”
易海峰看着祖父老泪纵横,泪珠不由滚滚而落!
易明山沉沉一叹:“若非祖父迂腐,让当年魏红衣服侍于你,但有所出之下,于事当有三分补助!可惜却让她脱逃了去。”
易海峰听了祖父的话,心头升起的一丝火热很快平息,转而换了话题说:“祖父,如若事不可为,真要烧了那些粮食,毁掉那些盐巴?”
“那是自毁之策!不到绝境不可用。平山镇那边安排得怎么样?”
“回祖父,至多不过半年,掏空平山镇的雨泼山定然可成。”
“不,再多找些人过去,再把工银提高一些也无妨。一定要在立夏之前完成,只有在立夏之前完成,大雨下来之后,才能借江水暴涨之机,刨开一道口子,雨泼山才会冲垮。而雨泼山被冲垮之后,天水郡大半才可能变成汪洋一片。”
易海峰心下虽然很是沉重,但听了祖父的话依旧重重点了点头。
易明山紧紧盯着易海峰:“收起你的妇人之仁!想想我易家三百余口人是如何惨死的!启宁这个狗贼,随着他的帝位越坐越稳,我们再不动手,错过机会就可惜了!祖父做梦都在想,想着将六大庄屠杀殆尽!想着天水郡成为一片泽地!然后我们才有可能借助手中的粮食等物资拉起人马给启宁这个狗贼重重一击!若是配合得当,推翻这大炎皇朝也不是没有可能!到得那时,启宁狗贼坐得那龙椅,我易家难道便坐不得!”
丑正刚过,贺通亲卫进屋禀:“将军,暗卫影将谢清求见。”
“带她进来。”
盏茶时间过后,谢清进屋见礼:“末将谢清见过大将军。”
“请坐。”
谢清坐到贺通对面,开门见山说:“大将军,据末将探查半年有余,天水郡六大庄与一人频繁见面,且据六大庄数个管事饮酒作乐之时的描述,可以肯定此人必是一方隐藏势力中人。而据末将的隐秘探查得知,此人住在小酒胡同最里一间老宅,老宅背后是一座小山,小山上据说埋过不少短命之人,是以少有人前往,久而久之后,小酒胡同倒是成了城中难得的清冷之地。”
“对于六大庄主事人和一众管事,你们是否掌握其行踪?”
“马雪舟和李孝平两人不在郡城,再过两日能到郡城,其他人目下都在郡府。”
“你认为何时适于动手?”
“依末将看,宜早不宜迟!大将军带来了一万大军,不论任何局面都能轻松应对和掌控。”
贺通稍作沉思之后又问:“影卫明暗两卫是否都已归城?”
“禀大将军,不但明暗两卫皆已回城,还有一百天宁军被末将安排在城西。”
“既然如此,你回去之后,分派人手带兵对六大庄众人进行抓捕,本将命偏将贺永去抓许自林,由你带领一千精卒去小酒胡同,小酒胡同可能才是幕后之人!千万不得大意,令军卒悄悄摸过去,把那一带及小山都给本将团团围了。”
“是,将军。以防有漏网之鱼,大将军还请派出令兵让军卒待命,城中抓捕一旦开始之后,大军出营进行配合。”
“好,本将会配合好你。”
许自林与部下八个营将坐在厅中围着炭炉烘着手,一营将说:“将军,贺大将军此来,有没有具体什么启程前往西关边境?”
许自林瞪了部下一眼:“这是机密!怎么好问!你想死不成!”
“将军息怒,末将也是一时口快。”
“适才饮宴之时,人多嘴杂,一些事本将不便说。记住了,在天宁军离开郡城之前,都给本将把手下人管好!要是出了错漏,让贺通抓了现形,本将要你们脑袋!”
“将军,今晚可不……”
未等部下营将说出“今晚能不能不回营”,许自林低吼出声:“想死别拉上老子!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许自林又交代了部下的八个营将不要招惹天宁军,记得夹住尾巴做人之后,把八个部下轰出了门。
许自林待一众部下离开之后,朝身后的管家说:“宴红那边怎么说?”
“她家管家说宴红小姐到外地收银子,可能这一两日便能回来。”
许自林听了管家的话,骂骂咧咧朝着后院而去,管家正在吩咐小婢收拾茶具,许自林一脸怒容又回到厅中,待小婢端了茶盘退下之后,许自林朝管家说:“去把那人给老爷叫来。”
管家一脸苦色:“老爷,五夫人要是知道是小人传唤她的婢子,五夫人还不打断我的腿。”
“老爷叫你去,你便去就是了!这府中谁说了算?”
寅正,贺通的偏将贺永带着一众影卫靠近大营门口,朝营值军卒亮出令牌之后,在一军卒指引下悄无声息进入营中,两刻多时间过后,天水郡卫军悉数被天宁军控制并捆绑后,留了五百人将其看守起来。
贺永召集了一众军将一一传令部署之后四千天宁军卒陆续出营。
贺永率领三百天宁军卒抵近许自林府邸,攀上墙头的天宁军射手“嗖嗖”两箭把两条大狗射翻倒地之后,飞跃而下将许府大门打开。
许自林府邸虽然有近百府丁,但面对突然杀至的天宁军卒,本就战力不能等齐的两方人马,完全是在象征性抵抗之下被缴械捆绑!许自林被两个天宁军卒提到厅中时,朝着贺永怒吼:“你们这是要造反吗?你是什么人?贺通呢?”
贺永不想听许自林啰嗦,朝着控制许自林的军卒说:“堵他的嘴。”
一众女眷被提到厅中,纷纷朝着许自林哀嚎,贺永无奈说:“都绑起来!把嘴都堵上。”
贺永叫来一个营将吩咐:“搜集证据,撬开她们的嘴,将许府财物都清点造册。记住军纪!”
贺永带着两队军卒押着许自林赶往府衙时,江显臣和贺通两人正在围着炭炉烤火,贺通不时翻着烘烤着的土豆。
许自林被押到厅中时,看着贺通和江显臣两人连连呜呜作声,贺通从炉子上拿了一个土豆递给贺永:“填填肚子,带人维持好城中秩序,不要生出乱子,尽量在天明之前结束抓捕。”
贺永往着炉火边上凑,贺通笑骂:“快去!年纪轻轻的,建功立业去。”
贺通朝亲卫说:“给他松嘴。”
亲卫从许自林口中将布帛扯掉,军卒提着湿湿哒哒还在往下滴着口水的布帛一脸嫌弃!
“江大人,大将军,这是何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显臣愣了愣眼,看了一眼正在剥土豆的贺通,没有说话。
贺通抬眼看向许自林,吹了吹土豆腾腾冒着的热气说:“许将军,你该知道,陛下命本将前来拿你,你认为会是误会吗?再说了,江大人手上掌握的证据,就够杀你了。人生在世,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本将认为你应该为子孙想一想。”
许自林眼里的神采逐渐暗淡,坐在椅子的身影仿佛瞬间佝偻了下去。
贺通看向正在“吸溜吸溜”啃咬土豆的江显臣:“江大人,你还真是扣门!辣子面或是辣子酱也不见放一罐在衙里。
江显臣打了一个嗝后说:“这衙内烧土豆,你是第一个!并且一个大将军,提着土豆来郡衙烧,本官实在不知该不该参你一本!”
贺通看着江显臣嘴辱上黑乎乎全是土豆皮面烧成的灰,不由轻叹:“江大人,你心是黑的便不说了,现在连嘴都黑到看不见了!”
贺通不理江显臣铁青的脸,而是起身将剥好的土豆递到许自林手中:“吃一个。暖暖身子。”